第17章 诸葛诞兵反淮南 曹彦士御驾亲征(1 / 2)
1诸葛诞
司马孚刚柔相济,诚心诚意地辅佐着曹髦,太后当然更捧场。唯有司马昭,见曹丕没费大力就取代了刘协,司马师拿下曹芳也轻而易举,曹髦这个小皇帝,没有皇族的拥助,没有军民的崇拜,遂藏取而代之之心。
诸葛诞与曹爽、何晏、邓飏等友善,交往甚密。与司马师不同,司马昭待诸葛诞甚为冷淡。
贾充任司隶校尉,掌控着情报和特务机关。扬州刺史乐琳,乐进的儿子,司马门庭之鹰,在司马昭的授意下,监视着诸葛诞的一举一动。
乐琳以慰军的名义来到诸葛诞的治河工地。诸葛诞正在河堤上,二人见过礼。
诸葛诞说:“你看我军如何?”
乐琳赞:“河治得不错啊,涝能排旱能灌,下一步还想怎么干?”
诸葛诞说:“说实在的,这都是花活儿,真正逢上大水,统统白费。淮河太坏了,别说只这几万兵,就是百万人,干上几十年,也难以根治。就目前来说,硬抗是抗不了的,而应着眼于避难,淮河大平原,无山可攀,无岗可登,大水来时,蛇先爬上树,明知上边有蛇,人也得往上爬,即使树没倒,人却被毒蛇咬死了。有效的办法就是在危险的转弯处堆积几处蚌型高埠,以便难民们躲水。”
乐琳摇头:“那可是异想天开,人工担土,那得多少人力啊?”
诸葛诞说:“是的,光我这几万兵,难以完工。你来了正好,我想与你共同干好这工程。”
“你想调动我的兵?”
“我可没那想法,是想向你借点粮,召集难民来干。”
乐琳言:“我哪有那么些粮,要粮应找司空和大司农,我可力不能及啊。”
诸葛诞说:“这样吧,你把救灾的赈济粮调给我一些,难民们来后,既吃饱了肚子,又干了活儿,可谓一举两得。”
乐琳没答应。
诸葛诞来气了:“难民中,多是老幼妇弱者,那些稍为强壮者都到这儿来了,没有人照料了,等待的只有死。别州治河大都由罪犯们来干,管你干得动干不动,吃不饱也得干,怠工就用鞭子抽。我军将士们都憋着气,服装少一套,伙食降一档,难立功难晋衔,个个都想着要跳槽。我这个征东大将军不如叫征河大监军了。不知大将军为何对我军如此偏见?”
乐琳皮笑肉不笑:“这不关大将军的事,皇帝有明诏,令你军专治河,治河怎的了?舜帝时的大禹,就因为治河立了功,舜把帝位都禅让给他了。”
诸葛诞边说边挥拳:“你这是谤道!治河好,你怎不来治?王昶怎不来治?司马望怎不来治?”
乐琳手一摊:“皇帝没诏令,他们怎来治?”
“皇帝知道个屁,都是小头鬼们鼓捣的。”
乐琳逐步探话:“你这样说皇帝那可是大罪。将军是外臣,可能不知情,若说当今皇帝,什么也不懂,却什么都想管,不知为什么,他对你有大偏见。”
诸葛诞说:“这个皇帝,只在登基时见上一面,也没单独与其言谈过,二次平叛咱均立大功,连连地晋级,他对我,哪儿来的成见?”
“你晋级靠的是大将军。”乐琳进一步说,“若非为大将军力挺你,皇帝身边的‘蝈蝈’早就把你‘蛐蛐’下去了。”
“啊,明白了,都谁在皇帝的耳边常嚼舌?”
“皇帝最信任的当然是郑五更;王经虽然只是个武生,可其话也不少;皇帝没大事做,常以诗文解闷,在其身边还有几个诗臣。”
诸葛诞问:“怎么,王经现在皇帝身边?”
乐琳说;“大魏的军法对将领们太宽松了,陈泰这人与王经可能有拿不到阳光下的关系,洮水之败罪在王经,其违背陈泰的部署,可谓‘违泰节度’,自作主张,以致大败。王经当与蜀国的马谡相提并论,若把陈泰换成诸葛亮,王经早被‘违亮节度’罪砍了,可陈泰却主动揽过,替王经解脱。大将军心软,将二人一同调回京都,给陈泰安排个尚书扑射,王经任个虚职尚书。皇帝无聊之下,痴迷于诗会,太傅为宽慰皇帝,打发二人常去捧场解闷儿。”
诸葛诞又问:“皇帝与司马家谁最近乎?”
乐琳说:“太傅与皇帝如同父子。再就是司马望了,司马望亦好诗文,皇帝召集诗会时,恐其来之不及,给司马望制了辆追风车,比帝辇还快,每月诗会之夜,风驰电掣必得赶到。”
诸葛诞问:“你也是外臣,怎知得如此详细?”
乐琳实说:“贾充常到扬州来,他当我说的。”
乐琳心胸狭隘,诸葛诞性急直率,二人配和得不为融洽,治河本来是军民共举的活儿,往年乐琳也组织百姓们干过,今夏却靠边摇扇子了。诸葛诞越想越来气,故意不好生招待他。乐琳向上面汇报时,也就不往好处说。
如何对待诸葛诞,上面有两种意见。皇帝与司马孚一致,认为魏国不应再打内战了,应精诚团结,共同致力于伐蜀平吴。司马昭认为攘外必先安内,应不惜一切予以清除,可又一想,诸葛诞仁义宽厚,深得军民的尊崇和爱戴,且又实力强大,不是容易对付的。别姓将领大多数都归司马昭麾下了,如能再把诸葛诞拉过来,伺机取代曹髦,那就更轻而易举了。于是,司马昭打发贾充去探口风,如诸葛诞不肯合作,再行铲除亦不迟。
贾充心领神会,到寿春去见诸葛诞,几句话过后,把话题往皇帝身上引,也说到曹髦爱诗赋。
诸葛诞不屑:“诗赋是浮华之士耍嘴皮子,难成大器,身为皇帝,痴迷于那些东西,不倾身理政,朝将何安?”
贾充往深处说:“对朝政来说,皇帝不理政比其理政还强,其欲废宗法,改爵制,颁了不少荒唐之诏。”
诸葛诞知贾充心思不正,不轻易相信他的话:“我怎没见过你所说的那些诏?”
贾充说:“你当然不会知道。太后与太傅有主意,明处不与皇帝硬抗,暗中责令中书府,把那些荒诏压下来。皇帝坐在宫中,只知敕不知行,倒也相安。”
诸葛诞担心:“这样能行吗?如此下去,早晚得有露馅的那一天,听说这个皇帝脾气不小,不是个让人之君,爆发开来,乱子可就大发了。”
贾充把锅揭开了:“这样的局面,我看时日不会太长。朝之九州我去过七州,皇帝不让给官员增薪,封疆大吏多不恭君,心中皆盼大将军禅代,征东大将军以为如何?”
诸葛诞大惊:“大将军想篡朝?”
贾充说:“将军不要惊讶,你岁数大,经历多,不必我细数。所谓曹魏,名不符实,早就唯有魏没有曹了。大将军查过,曹髦也不是曹霖之后,是元珠与别人乱生的。”
诸葛诞不为所动:“谣言如鹅毛,顺风满天摇。我现在才明白,你是为此事而来。贾逵一生忠良,你乃忠臣之子,世受魏恩,没想到这些话会出自你口啊!”
贾充进一步深言:“诸葛家族看起来都是聪明人,其实都是糊涂人。病犯在不能精诚团聚专保一主,你们兄弟几个,诸葛亮保刘,诸葛瑾保孙,你诸葛诞保曹,笑不笑话?蜀吴交战刘备不敢用诸葛亮,孙权不敢用诸葛瑾。你呢,伐蜀从没用过你,用你只能是打内战,你还痴心忠曹,忠个什么劲儿呢?”
诸葛诞挥手:“你这是睁眼说胡话,抗吴没有我,我怎立的功,何以荣任上大将军?”
贾充阴笑:“这话好展扬啊。明言当你说吧,我这次来,就是为你虚报战功之案,此案叫大就大叫小就小。如还不识成色,你就是第二个文钦了。”
诸葛诞不服:“虚报战功,我都虚报什么战功了?”
贾充挑明:“不仅仅是虚报,已经冒领了,吴之左将军留赞,他是怎么死的?”
诸葛诞语气不强:“阵亡。”
贾充狞笑:“留赞当然是死了,别看其都七十三岁了,可每当临战,必披髪叫天,气势如虹,胆小者都有被其吓死的。若论武功,大魏之将还没几个能与其战上三回合的。你的战表报的是斩留赞,立此殊功得晋上大将军,我现在又兼领左护军了,有责任弄清你是怎么斩留赞的。是你斩,蒋班斩,诸葛靓(jing斩还是其他另将斩的?当然了,无论谁斩,哪怕留赞马失前蹄被卒所杀也都是你的功。”
诸葛诞答不上来了,留赞是病死的,往轻说,“斩”字用得不妥,往实说,“斩”字是虚报战功且已领受。
但诸葛诞不肯服软:“无论你如何绑架,没得太后之明诏,皇室临危之际,吾必当以死效之。”
2司马干
司马干字子良,是司马懿的嫡子,司马昭的胞弟。司马干性格温顺从不争锋,司马孚常遣其去办那些不可莽撞的棘手事务。
司马孚这次对司马干说:“皇帝多次抱怨过,说司马昭对将军们不太公平,尤其对诸葛诞,军需供给不足,器械增添不及时,人家颇为不满,自己开坊缝制军服,自己开炉打造兵器。再这样下去,诸葛诞恐成第二个毌丘俭,但他的能量比毌丘俭大多了,如若贸然起事,大魏必会伤筋动骨。”
司马干问,“我去,该如何着手呢?”
司马孚说:“你去后,向诸葛诞示点好,交点心,看看他们亏在哪儿,比别军究竟缺什么,回来后,准备好该给的东西,他心气平和后,其身也就安稳了。”
平定动乱清除余党,该监禁的监禁,该诛杀的诛杀,但对于那些利益攸关者,就难理清了。夏侯玄的崇拜者,毌丘俭的知心者,王陵、令狐愚的追随者,心甚不平者,到处煽风点火,皆盼曹魏更乱,白天如蜻蜓似蝴蝶,晚上如乌鸦似猫鹰,各处不停地飞,耸言跟着传,听者如麻雀,互相叽叽喳喳。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诸葛诞之忧路人也晓,陆清廷看出了门道,藏身于寿春,在诸葛诞的营房附近,等待着机会。
司马干来了,诸葛诞谨慎接待,司马干看过伙食,看过仓库,慰问将领慰问士兵,双方谈得很融洽。
夜云密布黑如锅底,陆清廷藏在茅厕旁边的蒿丛中,偷听着官兵入厕时的话。那个哨兵与那个近侍
关系很近,二人蹲在俩坑上。
哨兵问:“上面谁来了,我看大家都挺高兴?”
近侍说:“司马干来了,大将军的三弟,带来了个好讯息,咱们不用再修河了。”
哨兵又问:“那治水的活儿交给谁?”
近侍说:“交给水衡都尉,由他督促扬州府修。”
哨兵不以为然:“这算什么好讯息,我看修河也不错,不用防明枪不用躲暗箭,也不能小命说丢就丢。我们差的只是伙食,不上战场就吃狗食了,咱也不能修一辈子的河。真正上战场的那一天,想到今天这待遇,谁也不肯卖命。”
“我说的好讯息就好在这里。司马干说,皇帝认了错,从今往后,不论干什么,一律不准降低伙食,不用自己制军服了,不用自己打刀枪了,一视同仁绝不偏待。”
“说实在的,伙食差点就差点,我怕的是凭征东大将军的脾气,若再僵持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倘若他爆发开来,打起内战,那可就完犊子了。”
近侍不以为然:“怕只是你怕,不少人还盼着那一天呢,扬眉吐气那多好,不再窝窝囊囊受虐待。”
哨兵却说:“那你可看错了,我不是怕打仗而是分跟谁打,跟蜀国打跟吴国打,不论是打死还是中残,都是荣尚的,死了有棺材,家人有抚恤。如果反朝打内战,死了不如狗,家属是反属,什么你不怕他不怕,我看谁都会怕啊。”
近侍蹲着点点头:“细品起来,你说的有点道理。”
哨兵:“不是点道理,而是大道理。司马干来时天快黑了,一高一低来了俩个人,哪个是司马干?”
近侍:“那个像老虎模样的是卫士,司马干稍矮点,三十几岁,长得挺秀气。”
哨兵与近侍完事后,提上裤子都走了。
听到此话,陆清廷大喜:哪个人都得拉撒,我就在这儿等着。司马干早晚也得来,我准备块石头,等他来拉撒时,从背后砸其后脑勺,脑浆崩流不由他不死。司马干在这儿死了,诸葛诞就脱不了干系,老司马绝不会善罢甘休,大战必定打起来,我的大功就告成了。
陆蜻蜓转而又想:打死不如打残,最好还能说几句话,回去后添枝加叶说一番,诸葛诞更没法狡辩了。
陆清廷又换了块稍小点儿的石头。卫士没想到拉撒也会有危险,司马干一个人来了,但没蹲下来,小便也得面朝前,陆清廷蹑手蹑脚来到身后,举起石块砸下去。
陆清廷高兴了,这一下力度正好,造成重伤中下了病根,从此司马干得了精神病,装疯卖傻鬼哭神嚎,荒荒唐唐了其下半生。
正合陆清廷之意,救治后,司马干能说几句话了,认定这是诸葛诞指使人干的。
司马昭准备集结各方兵力立即开讨诸葛诞,司马孚主张先与皇帝商量商量。
曹髦思量后说:“淮南前两次叛乱,大魏已伤筋动骨了,无论如何再也不该打内战了。无有实证见疑即除,非为明君之度,防患于未然吧。将诸葛诞调入内廷,给个荣誉性的高官当,不掌军权后,其险自解。”
司马孚赞成:“那就让诸葛诞任司空吧,如其不来再行动兵。”
皇帝同意了。
司马干遭袭之案无头无序,诸葛诞百口莫辩心急如焚。接到了朝诏心里清楚,若去洛阳必成第二个夏侯玄,没有别的路只有反叛了。但诸葛诞也知道,兖州、徐州、青州、豫州和荆州的机动兵力很强,战时都能赶来,诸葛诞自己的孤军难以抵抗。好在与吴国挨得近,即遣儿子诸葛靓去吴国作人质,请求吴国出兵相助。
传言与情报无异,双方的研判都不差,司马昭与诸葛诞的行动几乎是同时的。
司马昭对司马孚说:“诸葛诞不肯来朝,反叛不可避免。此战非同小可,诸葛诞肯定会联络吴国,吴国也早就等待着这一天,此时必然倾兵相助,我们必须全力死战,以保完胜。”
司马孚赞同:“该怎么策划就怎么策划吧,然后奏明皇帝,皇帝也会准奏的。”
司马昭说:“虎符还在三叔手中,该怎么调就怎么调呗,皇帝知不知那还能怎样?”
司马孚强调:“纲序,这是纲序,无论如何纲序不可轻废。”
“我可没那闲功夫,若奏三叔去奏吧。”司马昭想:曹髦久疑于我,太后视君如子,三叔与太后暧昧,看我也不太顺眼,前方倘然有失,后方恐生不测。
稍后,司马昭又说,“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断手断脚掉脑袋。皇帝、太后享受于宫,骄奢淫逸喝美酒,不时还翘嘴骂战将。这回把皇帝和太后也带上,让其也品品营帐的滋味。”
司马孚这样想:让皇帝去看看也对,一来可临阵锻炼锻炼,二来御驾亲征了,能大大提高士气。
寿春是淮南的郡治,扬州府也在那里。诸葛诞掌握着朝廷的八万野战生力军,围了扬州府,杀死了乐琳,夺取了扬州地方兵马,兵力已达十万。
诸葛靓(jing去吴,吴主孙亮大喜,封诸葛诞为寿春侯,又授左都护、大司徒、骠骑将军等好几个名声显赫的官衔。
吴国自诸葛恪死后,孙峻领丞相兼大将军,督中外诸军事,其飞扬跋扈,轻屠横杀,奸乱宫女,激起义愤。孙英、孙仪、孙二虎等计划除之,皆因事泄,反被孙峻诛杀。孙峻由于政敌众多,夜不敢寐,在恐惧之中死去。
孙綝是孙绰的儿子,与孙峻同一个爷爷,武卫将军,加侍中。此时孙峻刚死,孙綝统军,文钦领两个儿子为前锋,全怿、全端为中军,朱异为增援,于诠为后军,大张旗鼓奔向寿春。
3御驾亲征
从洛阳去寿春,向东南过许都,再过项城,曲曲折折千里开外。曹髦着急上战场,太后心不顺,路上却不让快行。车队进了项城,去寿春还有很长的路,项城很大,曹叡在这儿也建有行宫。皇后突然喊肚子疼,“妈呀妈呀”地连声叫唤,车队停下来。
太后与皇后到了战场,什么劲儿也使不上,反倒成了拖累,曹髦看出来了她们更不愿往前行。
曹髦说:“梓童是让凉风吹着了,项城是个舒适的地方,就在这儿养着吧。往东蚊子凶,太后最怕蚊子,也在这儿歇着吧。”
裴秀陪同奉车都尉主领车队:“那不行,大将军有话,让太后也亲临战场。”
曹髦说:“司马昭纯是想折腾人,打仗让太后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