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弯·钟萋(1)(1 / 2)
崇景十四年,泽阳城内。
日头正高高地挂着,城内正好是一月一度的大集。街上来往众人,吆喝声不绝于耳。卖着梅花糕的扁担前围着一群小孩子,争相吵嚷着要抢那一块刚出锅的梅花糕。
泽阳城比不得上京皇都热闹,却也民风淳朴,一月一度的大集门庭若市。许多不经常出现在城里的贩夫走卒,农耕牧民此刻也都踏上了街头,借着这热闹日子为自家生活添上几分力。
在一片喧嚷之中,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让一下让一下!”
一身短打布衫的少女如泥鳅一般轻巧地划过人群,少女眼神明亮,面容清丽,灵动可人,约摸着十二三岁的模样;头顶一根青绿的发带利落地绾住满头青丝,尾端随风飞扬掠过来往众人衣衫。像极了落入群玉山头的翎雀,张扬又明艳。
少女时不时转头朝向后方大喊:“哎呀!陆悠闲有你这样的吗?我就出来逛逛,又不乱跑,你都追了我两条街了!”
众人这才发觉少女身后不远处正跟着一个估摸着比她大上一两岁的少年,也是如出一辙的一身短打,眼神是独属于小孩儿的狡黠,动作没有少女灵活,此刻满头大汗正一边咬牙跟在姑娘身后穿梭在人群中一边低眉垂目挤出一个笑向周边被撞到的人道着歉。少年一张脸看着倒是乖巧,笑起来憨厚中带着一丝机敏,来往众人一看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倒也不与其计较,只是看着两人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这应当就是少女口中的“陆悠闲”了。周边有不少人都在诧异:这是哪家的小孩儿没有看顾好跑来街上,这街上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牙子拐跑了这可该怎么办?再者,谁家的父母会给孩子取“悠闲”这样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名字?
少年似是脸皮比较薄,此刻在众人的目光下整张脸红了个彻底,又听到少女那随意带着嗔责的话语,也没能憋得住吐出一句:“钟萋!你颠倒黑白!分明是你不听师父嘱咐偷偷翻墙跑出来的!我还不是怕你到处乱跑又惹出麻烦,到时候还要我们给你收拾烂摊子!还有!我叫陆悠,不叫陆悠闲!!!”
陆悠咬牙上前两步,伸长了手眼见着就要一把抓住钟萋。不想钟萋似乎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一侧身便躲开了陆悠伸过来的手,转身换了方向,朝着人群间隙的一个小巷中扎了进去。
只留下陆悠一人还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神懵懵地看着钟萋离去的方向,耳尖通红,停在空中的手还保持着去抓钟萋的动作,手上正缠绕着一条青绿的发带。发带晃晃悠悠就要落地,陆悠赶忙回神一把捞起将要落地的发带揽在怀中。
心里不适时地想到:这个钟萋,怎么还是这么一副万事都不往心里去的模样啊?师父师娘都快把这小姑娘宠坏了!估计这次回去又要挨骂跪祠堂,他这个人心善,就回去帮她说说好话吧!
不同于陆悠的呆愣,钟萋在拐出小巷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骂了陆悠好多句,谁让这厮扯她的发带了?这下好了,她都没法出去见人了。
钟萋有些恨恨地想到:陆悠闲这厮,绝对是报复她上次在他脸上画乌龟那事儿!虽然那事儿是她做得不地道,可要不是陆悠闲平时总爱和她抬杠,她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情,那一次她都被爹娘罚着跪了半天,她也态度诚恳地朝陆悠闲道了歉,怎么这人这么小心眼?尽一天天趴在墙头上堵她了。
钟萋注意力全部放在她与陆悠的恩怨纠葛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人。就这般想着,与来人撞了个满怀。钟萋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原本不平的情绪此刻更甚。
她抬眼望去,本打算好好看看眼前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只是在那抬头的一瞬间,一道如沐春风的声音响起:“姑娘你没事吧?”
身着蓝色长衫的小公子就那么站在她眼前,面容清秀,眼神平和,如清风拂面。看着她的眉眼还带着些瑟缩,似乎这局面他也未曾料到,突然出现的钟萋似乎吓了他一跳,但他还是首先去关心摔倒在地的少女,关切的声音在钟萋耳边响起。
钟萋也是一愣,眼前的小公子穿着得体,言语温软。反观她,似乎像是故意出现在他面前为了仙人跳。
还没等她开口说出半个字对方那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年龄不大的少年此刻还未经历声音的改变,语调还带着些强装大人的软糯与轻颤:“姑娘,要不你先站起来吧!”
钟萋看了看对方伸出来的手,倒也不接,兀自从地上爬了起来。对方讪讪地收回了手,看着她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却又是一愣,半晌才复又吐出一句:“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啊?”钟萋被问得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散发,忙摆摆手:“不是不是,这个是我与师兄弟打闹不小心的。没受委屈。”
“那便好,只是姑娘这样有失礼数。”说罢从衣襟荷包里拿出一条明蓝的发带,制作发带的人应当废了不少心思,上面的绣样细致,是只正欲腾云的仙鹤,发带尾端还绣着一个小小的“明”字。
“这个便先给姑娘解燃眉之急吧。”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发带,钟萋一愣,随后立刻摆手:“不必,我与你又不相识,这发带我若拿了日后又该怎么还给你呢?我从不欠别人人情的。”
对方闻言笑笑:“我叫谢明,‘心地明净’的明。我父亲在西南开了一家丰南镖局,此次押镖正好路过泽阳城。姑娘你呢?交换了姓名便是相识了吧?”
“我叫钟萋,我娘说我的‘萋’是‘萋萋满别情’的意思。我家就在几条街后面的泽阳武馆”看着对方复又递过来的发带,想着谢明的话也对,便坦然接了过来:“你住在哪里啊?我好改天把发带还你。”
“就前面不远那家方圆客栈。”谢明抬手指指远处人进人出的客栈:“我帮你吧。”转头看着钟萋抬手绾头发的模样意欲帮忙。
钟萋连忙摇摇头:“我不喜旁人碰我头发,况且我娘说了,旁人若要对自己动手动脚,那是登徒子的做法。”说罢也不顾自己这话有没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便顺着谢明之前手指的方向望去:“方圆客栈的桂花酿可香了!每次我爹都带着我师兄弟偷偷喝,我老远就闻到味道了,问起他们还跟我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