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67章(三合一) 【所谓长大】……(2 / 2)
这次离开,只会有两个结果了,要么考不中,直接回家。
要么就一去不回了,如果在应天上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一趟。
沈云为祝翾收拾临行的包裹的时候,手都在抖,她的第六感预感到祝翾可能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一去就是几年。
所以她就为祝翾缝了许多衣衫,还有比现在祝翾身量大一号的,等祝翾在外面长高了穿。
等衣服缝好了,沈云就抱着衣服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如果祝翾能够如愿,她就是第一个离开自己的孩子。
虽然舍不得,但是沈云还是希望祝翾能够如愿。
孙老太倒还是平常的模样,平日里怎么刺祝翾的就还怎么刺,祖孙俩依旧斗嘴,祝老头就劝她:“萱姐儿这回要去扬州了,搞不好就去了应天不回来了,咱们都这把年纪了,到时候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孙老太就竖起眼睛说:“才考了个县里第一,就能保证去应天上学了?南直隶多少个县啊,她这样的在南直隶比我在地里种的水稻还多,你看吧,说不定,过几天就从扬州府回来了,然后在家里哭。”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是平日烧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文昌帝君多烧几柱香。
祝明又回来了一趟,特意送她去县里集合。
等祝翾要走的那天,祝家人所有人都起了一个大早来送她离开。
渡口划船的人还是张阿公,张阿公看着即将离去的祝翾说:“小萱娘,你这回要是考上了,下次回家,也不知道阿公我还能不能划得动船了。”
祝翾就对张阿公说:“阿公身子骨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张阿公想起自己在战乱里离开的儿女,心想长命百岁又有什么用,但是对祝翾还是说:“反正我划得动船,就会一直划下去。真活到一百岁还能有一副好身体的话,我那时候就还划着船载你们。”
这回祝家人大概做了几分的祝翾可能要离开几年的心理建设,给祝翾离开的包裹比她去县里考试的时候大多了。
祝翾自己也心知肚明,但她面对自己的家人的时候,却想要表现地好像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祝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舍不得祝翾,祝翾给祝英擦眼泪,却没有说自己考完扬州府的就会回来,虽然舍不得家里,但是她是带着必须考上的决心去的。
祝英也没有说要祝翾早点回家,只是抱着祝翾边哭边说:“一姊姊,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祝翾点了点头,鼻子有些泛酸,她摸了摸妹妹的头说:“你也要好好学习,不要懈怠功课,好好照顾棣哥儿与葵姐儿。”
祝棣也最喜欢祝翾,就拉着祝翾的袖子也在哭,祝翾就又对祝棣说:“你这么大了,还喜欢哭鼻子。”
祝棣边哭边说:“我再大,也比你小,也是你的弟弟,在你眼前掉眼泪,不丢人。”
祝葵被沈云抱着,露出笑脸,兴高采烈地朝祝翾喊:“萱姊姊!”
祝翾就亲了一下祝葵的脸蛋,又把自己的脸贴向小妹妹,说:“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祝葵就软软地亲了一下祝翾的脸颊,又甜甜地笑:“萱姊姊!”
祝翾又看向自己的哥哥姊姊,祝棠已经有了几分男人的体格了,男女有别,他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举着抱着祝翾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一妹笑:“你好好去考试,给家里争光,谁叫你最灵光呢。”
“哎。”祝翾点头答应道,祝棠看着自己长大了很多的一妹,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
放从前,祝翾只会打开他的手,但是这回她就微笑着没反抗,祝棠揉了两下她的头,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又沉默了。
祝莲的眼睛红红的,是才哭过,她一把抱住妹妹,有些舍不得地喊祝翾的名字:“萱娘……”
祝翾抱住姐姐,终于忍不住在姐姐的肩膀上呜咽地掉了一颗眼泪,她抱着祝莲说:“我心里舍不得你们……”
祝莲就安慰她:“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祝翾松开祝莲,又看向沈云、孙老太、祝老头他们,沈云看着她招了招手,说:“你去吧,别怕。”
孙老太嘴唇颤动了一下,她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倒是祝老头在那说:“一丫头,你可要好好给我们争气呀。”
祝翾一一跟大家告别,告别完毕,她就转身跟着祝明上了张阿公的船,沈云看着女儿的背影,又忍不住说:“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我的萱娘。”
祝翾一听到阿娘的声音,又忍不住想哭了,她擦了擦掉下的眼泪,抬头看看天,背对着祝家人,声音闷闷地答应了。
张阿公松开船绳,开始行船,祝翾背对着家人,一直不肯回头,等感觉到船行远了一些,她才回头往岸边看。
远远的,祝家一行人依旧站在早晨的秋雾里望着她。
祝翾就忍不住朝岸边挥手,岸边的兄弟姐妹们也立刻挥手回应,然后距离越来越远,祝翾渐渐看着岸边的人化成了一行小黑点然后隐没在视线里。
岸边的祝家人也等看不见祝翾背影了,才开始准备转身回家。
祝葵反应了过来,开始大声哭:“看不见萱姊姊了!她被线吃掉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手指着天与湖交际的那条线,她看着自己的姐姐隐没在那条线里,就觉得祝翾是被吃掉了,急得哭了起来。
一家人就连忙哄她,说:“萱姊姊没有被吃掉,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玩。”
祝葵听了,就小心翼翼地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祝家人也不知道答案,互相看了看彼此,说:“会回来的。”
祝翾跟着祝明坐在船里,看着芦苇乡离自己渐行渐远,祝翾看着这片弥漫着雾气的湖面,看向岸边的芦苇穗子,芦苇乡再单调泛着荒芜的气息,那也是她的故乡。
暂时再见了,我的故乡。祝翾在心里与芦苇乡轻轻告别。
芦苇乡只能容得下还是小孩子的她自由自在,现在她不是小孩子了,所以再舍不得芦苇乡,她也要离开了。
这片湖承载了她的童年的快乐与孤寂,也见证了无数人的悲苦寻常人生。
在祝翾的梦里,她常常梦见自己沿着这片湖泊离开。
有时候这片湖泊上是孩子们银铃一样的笑声,阳光洒在湖面像金子一样泛着光。
有时候她在梦里沿着这片水域会看见一团散发着鬼气的雾,阿闵在里面、郑观音在里面,无数悲苦的脸颊在雾气里看着她。
祝翾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对这片土地具体的感情,她的人生太短了,没有体验太多悲欢离合,她只知道,这里,是她的故乡。
故乡包容一切,美好与凄苦都溶于她的记忆里。
祝翾慢慢将脸转过去,祝明看着她,觉得祝翾身上的气质有一点超越她实际年龄的成熟。
又到了县城里,县城还是那样的热闹,祝明将她送到了,在县衙报道了,接手的女吏核查了祝翾的身份与备考资格后,就对祝明说:“留步,你女儿就留在这里,你可以回去了。”
祝明的眼睛不舍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祝翾就说:“阿爹,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的。”
祝明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给祝翾,说:“你留着吧。”
祝翾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是银子,就说:“我用不上这个,我也带了的。”
祝明就“啧”了一下,说:“叫你拿着也是让我们安心,不然天天怕你在外面挨饿受冻的,谁睡得着觉,你就当为了我们安心,拿下吧,这也是孝顺。”
祝翾听了,也只能无奈收下了。
女吏将这些女孩接引了,一一登记了,祝翾就跟着女吏走,上了一辆车,然后到了县里的安排她们住的地方停住了,祝翾就下车了,进了官府安排的驿站里。
祝明才离开的时候,祝翾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青阳镇其他四个女孩子也来了,祝翾看见陈秋生她们很快就又兴奋起来了。
她与宁海县其他女孩子也都认识了一遍,大家性格都很随和,各自都自我介绍了一下。
祝翾年纪最小,偏偏名次最高,所以其他女孩子很照顾她,又围着她探讨她怎么这么厉害的,考了第一的何荔君对祝翾最是好奇,她就一直盯着祝翾看。
祝翾对何荔君有之前的印象,就很友善地朝何荔君笑。
何荔君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发现祝翾不仅考得好,长得也很漂亮,就扭过脸去,但是心里还是想和祝翾结交一场。
很快女吏带来了几个嬷嬷,给女孩们按照考试名次分了房间,五人一间。
夜里睡的也是大通铺,祝翾睡在边上,何荔君挨着她,祝翾感觉到何荔君躺在床上还在看自己,就问何荔君:“你干嘛老是看我?”
何荔君就说:“因为你考了第一,我心里有点不服气,又有点好奇,你这么小,怎么考的第一?”
祝翾转了过去,看向何荔君说:“你很想考第一?”
“废话,能当第一,谁会想当第一呢?”
祝翾就笑了起来:“也是。”
何荔君依旧看着祝翾,过了一会,才说:“扬州府考试我会好好考的。”
“到时候可不只有我考在你前面了,其他县的女孩子也非常厉害。”
何荔君翻了过去,看向屋顶,说:“我知道,我还是会努力的。”
奔波了一天,祝翾太累了,打了个哈欠,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一天,大家就到驿站里安排的学习的地方温书,驿站所谓温书的地方就是吃饭的地方,很不方便,祝翾还是耐着性子在这里看书。
到了中午,女吏发了饭过来。
吃的东西算不上很好,但是有个鸭腿,味道煮得有点淡,不如大母弄的饭菜好吃,但是祝翾还是全部吃干净了,因为吃饱了才有力气看书赶路。
她在这里吃饭想起孙老太,孙老太在家里吃饭也忽然觉得没有滋味,之前她没表现出对祝翾的舍不得,等送祝翾离开了,又觉得家里少了几分热闹。
祝翾这边吃完饭,女吏打来热水给女孩们洗了热水澡,洗了头发,然后大家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等到所有人都干净了,女吏就叫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赶路,路上可没有条件讲究干净了。
去扬州府的路,祝翾先是跟着坐马车,坐得屁股疼,然后又换了水路,上了大船。
这次是行在海面上走,祝翾看着无边的海面,忽然觉得自己真没用见识,大海可是比家里门口的那个湖泊大多了。
坐了半天多的船,就又到了岸,又换了一辆更大的马车。
祝翾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忍不住打开了窗子偷偷往外看,她悄悄问何荔君:“我们是已经到扬州了吗?”
何荔君也不知道,她也探头去看,看到街道上如织的人群,这里的街道比宁海县的宽多了,街上的店面的楼也更阔更高,她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阁楼,门口挂着灯笼,上面写着”范”。
就指着灯笼说:“你看,这里也有范楼,比宁海县的那个盖得要大多了,所以我们应该已经进了扬州府的内城了。”
车上其他女孩听到了,都在活泼的年纪,没几个沉稳的,就很兴奋地说:“扬州到了吗?我看看!”
说着,女孩子们,都把头巴在窗子处往外张望,一边看一边惊叹道:“扬州好大啊,好漂亮!”
她们在看街上的人,街上的人看见马车里载着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就大概猜到了这是下面县送过来考试的女孩子,说:“这些女娃应该是来扬州应考的。”
祝翾看见街上有人指着她们讨论,就侧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听不太懂扬州这里的话,其他女孩也半听半猜的,车上的女孩子即使都是宁海县的孩子,彼此口音也有些区别,所以她们之间互相交流都是尽量说官话。
就这样,祝翾跟着马车行进的速度,走马观花地看了一路的扬州的风景。
最后车马到了驿站处,祝翾她们就下车了,然后跟着驿站里面的人的指引到了住的地方。
这里女孩更多了,除了宁海县的,其他县的女孩子基本都来齐了,上百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都很兴奋地互相攀谈,祝翾稀里糊涂地又认识了一些扬州府其他地方的女孩子。
夜里分了地方睡,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嬷嬷看着她们生活起居,这里条件比宁海县的驿站要好许多,伙食也好些。
白日里,祝翾就在驿站里看书写字,夜里就睡觉,安安静静地待在驿站里。
在驿站里待了几天,祝翾大概弄懂了扬州府下有七个县,宁海县是人数比较少的县,所以就一十五个人,其他多的县来了三十几个人,七个县的女孩子加起来也有两百多了,但是扬州府的女学选举考试合格人数大概是在四十到五十之间。
祝翾在心底计算了一下,觉得她想要考上还是得再努力一下的。
宁海县是扬州府比较不行的县了,她也不知道其他县女孩的水平,搞不好人家比她厉害许多呢。
祝翾因为考试的压力,心里渐渐有了危机意识,每日就专心看书学习,然后早睡早起,饭也每一顿好好对待,养好最好的状态去面对考试。
只是早上醒来的时候时常会恍惚一下,然后祝翾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家里了,而是扬州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一个人离家这么久,有时候梦里她就会有点想家。
不只她一个人想家,其他女孩子里就有夜里偷偷抹眼泪想父母的了,大家都是第一次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考试的,年纪又都很小。
不过祝翾是想一阵就不太想了,在驿站里住了大概七八天,扬州府的考试就要开始了,考试前驿站里的人允许她们外出半天置办考试用品。
祝翾与相识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出门去置办东西,置办完东西,几个人又一起去离驿站最近的文昌帝君庙里烧香求保佑。
到了考试那天,流程和县城里的差不多,也是一大早在礼房外排队,然后开门放行,检查的女吏显然比县城里那一场更多,因此入场效率更快了。
但是府城的检查流程比县城的更严,之前县城检查搜身的时候,女吏只是看了看她的双螺髻。
然而这里的女吏不仅细细翻她的考篮与身上,连发髻都被她们上手查看了。
女吏们手里有个发钗,特意举着发钗在祝翾的螺髻里戳了戳,检查祝翾有没有夹带到头顶上,身上饰物依然是不允许戴的。
等检查完毕,祝翾收拾好考篮进去了,她因为宁海县的第一名,所以位置是固定的号房,不像其他人都是随机排的。
七个县的第一都坐在了第一排号房里,对面没有号房了,只有一排端正坐着监考的考官,就是以知府为首的地方官。
祝翾坐进号房里,依旧按照习惯不紧不慢地做好考前准备,一回生一回熟的,她做完这一切之后就开始等待开考。
哪怕正对着盯着她们这一排观察的主考官,祝翾心里也丝毫不紧张。
等到钟楼响起钟声,女吏按照座位开始下发封着考卷的牛皮纸了,这场考试是不允许提前交卷的。
祝翾拿到卷子,等到第一声钟声,就开始拿起小刀开始启封试卷,拿出卷子。
她按照自己的习惯看了一遍卷子上的题目,顺便检查了一下有无印刷错漏。
第一天考的仍然是帖经墨义类的小题,难度比宁海县的还要难一些。
祝翾第一遍扫题的时候,自然也发现了自己有不会的几道,不由挠了挠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先把会的答了出来,不太确定的几道她就按照自己努力扒拉出来的记忆往上填。
除了帖经墨义之外,小题里还有宁海县没考到过的常识题,天文地理人文历史类的都有一些,占比还不少。
比如一会问她唐宋八大家都有谁,一会又问她应天府分别做过哪些朝代的都城,这是祝翾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题型。
还好祝翾乱七八糟的书看得也不少,她能答出来的也不少。
因为加了常识小题,全文默写题就只要用默写某文里的一段了,祝翾运笔默写完了然后誊写上卷。
她就这样答完了卷面,又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发现左右之人还在刷刷地写。
可是又不能提前交卷,祝翾只能坐着等,上面监考的知府看见祝翾很快就不写了,心里也为她的速度惊讶了一下。
祝翾检查了一遍答卷,又忍不住看隔壁的动静,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就忍不住抬头,正好与知府的眼睛对视上了,祝翾立马老实将头低下,继续盯着试卷检查。
看来答题太快也有烦恼,祝翾苦恼地想。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