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111章 【路遇故人】(2 / 2)
“小三元。”
祝翾沉默了,是有点考高了,元奉壹说:“不过现在什么小三元的也没什么用了,我就是知道他对我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期待,所以我不能太出息了,就立刻去考了吏考了。”
祝翾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你疯了!你都考了小三元了还去考吏考!做了吏得十年不能再科举,你以后再科举也低人一等了,你这不是自己耽误自己吗?”
“对啊,所以陈文谋气死了,直接把我当吏的职位弄到最远的琼州府去了,又想要我‘思过’。但是为了真正的自由,十年琼州府有什么待不得的?
“只有慕富贵的人才觉得远离京师去那穷乡僻壤之地是吃苦受罪,但是我想着我去那总比困在陈文谋手下强,吏和官对于我来说是一样的,我到那总归是可以为老百姓做事的,到时候总有我一番天地与道理。”元奉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反而满脸向往。
他又说:“十年不能科举就十年不能科举,过了十年我也才二十三四岁,难道我非要为了世人眼里的权位地位去彰显我的存在吗?我也有我的道。”
“陈文谋到底对你产生了什么期待,叫你宁愿不科举跑琼州去也甘之如饴?”祝翾见元奉壹是愿意去琼州府,不为此觉得可惜,就知道人各有志,元奉壹几年不见,心境也开阔了一些。
“也没有什么,就是又觉得我出息了,又想我做他儿子了。”元奉壹语气里带着嘲讽,然后嗤笑道:“他怎么配做我爹?我当然不愿意,狠狠羞辱了他。”
原来自从元奉壹考中了秀才,有了小三元的名次,十二岁就中秀才还是小三元,陈文谋也意识到了他这个儿子还是个神童,但是再神童也是他陈文谋的种,陈文谋很得意这件事。
于是他叫人把元奉壹从下面庄子上喊过来,元奉壹见了他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侯爷。”
陈文谋看他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又自豪又生气,说:“你怎么还叫我侯爷?也该叫我一声爹。”
结果他看见元奉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说:“我不是您故人之子吗?怎么又变成儿子了?不清不楚的,我可不敢随便认爹。”
陈文谋当时气得青筋都绽开了,但是他因为爱元奉壹的才华就又忍住了,心想自己冷落他几年,他心里有气是自然的,要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才叫没骨气,不配做他儿子。
于是他领着元奉壹进了陈家的祠堂内,对着只有几个牌位有些空荡荡的祠堂说:“我是泥腿子发家的,祠堂里先祖只能追溯到你曾祖一辈,但是我发家成了贵族,从此以后你就是侯府的少爷,你可以接过我的荣光继承我的侯门,到时候千秋万代,咱们陈家也是大贵族了,只是现在还要委屈你。”
元奉壹冷漠的眼睛看向他,无动于衷。
陈文谋只以为他高兴坏了没反应过来,他继续说:“我之前确实亏待你们母子两个,不过我已经打算过几天开祠堂把你名字记我名下,成为我的长子,你母亲的名分你再等等,现在先委屈她上个贵妾的牌位,到时候我做了法事也正式放进这里来,你母亲在这有了牌位就有了陈家香火的供奉,多好的一件事?”
说着他掀开一块布,里面是他悄悄托人做好了的牌位,上面写着——“陈门元氏”。
陈文谋继续自说自话:“你等入了族谱,也改名叫陈奉壹了,奉壹这个名不太好,我到时候给你选个更好的名字,这样你的前尘往事就都抹去了。”
元奉壹气得捏紧了拳头,想都没想,直接上手打了陈文谋一拳,陈文谋没防备自己这个猫一样的儿子居然还敢打他,力气还不小。
陈文谋捂着脸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说:“你这是做什么?不满意你娘当贵妾?等你日后有本事做了世子继承侯府,你母亲的名分你不就能改回来了吗?到时候陈家子孙都给她磕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陈文谋警告元奉壹。
元奉壹气极反笑:“你以为我最想要的是做你的儿子,被你承认?我的母亲也被你承认?哈!你真是小瞧了我与我母亲的气节!我以前确实很在意你不承认我与我母亲,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和我母亲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在世人跟前与你这种品德败坏的人扯上关系!”
“放肆!你这个逆子!我如今是建章侯!外面多少人想给我做儿子,你还在这挑上了?”陈文谋见元奉壹居然敢不满意做他的儿子而感到非常羞辱和气愤。
“建章侯又如何?很了不起吗?做你的儿子是什么荣誉吗?我不是你,看见权贵就能抛妻弃子,忘了自己是谁。”元奉壹站定了说。
陈文谋就觉得元奉壹还是在和自己置气,只有老子不认儿的,哪有儿子敢不认爹的。
他于是说:“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考了个秀才就能跟我吆三喝四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恨我,但是我现在都已经补偿了你。”
“补偿?不,我不要你这种所谓的补偿。我也不会恨你,我不会在你身上浪费任何情绪了,你也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自我感动了。
“我,元奉壹,有母无父,我不需要一个建章侯来做我爹,我母亲想要的也不是一个建章侯夫人的名分,她当初知道了宁愿饿死病死也没想着来找你,她如果还活着一定不稀罕做什么‘陈门元氏’。所以我父亲早已经死了,他只是个无名的百夫长,死在了战场上。
“我不愿意世人将你我联系到一起,做了你的儿子,你过往所做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因为父对子从来没有亏待的说法,我接受了你的赐予就算恨透了你也要为这血脉相连低头。
“你死了我要给你守丧,我以后生的孩子要叫你大父给你磕头,你吞吃我母亲我大兄的血肉往事就这么没了,变成了两个牌位放在人前,就也一笔勾销了。我认了你,就是和你一起去吞吃他们的血肉,我不可以这样拿他们的骨灰与血肉去讨你的欢心与承认。牌位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
“如果我成为了你的世子,我就得继承你的香火,我的香火就成了你的香火,你很自然地成为我高高在上的父亲与祖宗,我就算恨你,但以后别人提起你我,也是一体的利益存在、一体的血脉相连,我死了都要埋你身边,你觉得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吗?你以为我稀罕的就是这个吗?”
元奉壹看着陈文谋的眼睛说完了这一串话,他自从被接到京师从来没有与他这个血脉上的亲父说这么长一段话过。
陈文谋刚才还觉得元奉壹是在端架子,现在他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知道了,他是真的不稀罕也不想要他父系的身份。
元奉壹继续说:“我不要入你的族谱,我不要跟你扯上这种斩都斩不断的血脉关系,我是元奉壹,不是陈奉壹。”
于是陈文谋狠狠甩了元奉壹一巴掌,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不识抬举的孽子。”
元奉壹嘴角被打得流血,却依旧不卑不亢地对他说:“我不是你的孽子、逆子。我母亲虽然不是什么‘陈门元氏’,却也是你的恩人,对你有恩义,你就是这样对你的的恩人之子吗?
“怪不得要认我呢?认了我,我母亲对你的恩义也理所当然了,恩怨全都一笔勾销,你一点养恩不出还能白得一个优秀的儿子去继承你香火,你不就是因为你夫人生的孩子资质平平才又想起我来?天底下便宜事你都要占尽了,我不要给你占这个便宜。”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喊了他生父一声:“陈文谋。”
“陈文谋是你能叫的吗?你……”当建章侯直视着少年雪亮的一双眼睛,他又说不下去了。
这事闹得不欢而散,元奉壹为了脱困让陈文谋彻底放弃自己做他儿子的想法,于是下场考了吏考,这种自毁前程的做法让陈文谋大为恼火,他比元奉壹还肉痛,十二三岁的小三元啊,一下子十年不能科举!
一想到这是元奉壹宁愿自毁也要表决心,陈文谋更加觉得生气,他被元奉壹气得直接生病在家,喊元奉壹过去问话,元奉壹看了卧病在床的陈文谋一眼,直接说:“也不是病得快死了,叫我来做什么?”
陈文谋恨不得真要被这个少年给气得当场离开人世,他说:“你不是不愿意离我很近吗?不是不稀罕做我儿子吗?你既然考了吏,也可以直接上任了,我给你选了一个好地方,离我很远,琼州府这地方听说过吧,古来多少流放的就在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然后元奉壹却礼貌鞠躬道了谢:“多谢您为我选了这样一个风水宝地,我去那一定好好做事,好好为百姓谋福祉。”
于是当天元奉壹就被赶出京师去上任,然而元奉壹一路南下,心境越来越开阔,经过南直隶的时候,他想着自己也并非没有家人了,去了琼州就是十年光景,趁着这短暂的自由与他的家人一聚吧。
祝翾听完,没想到元奉壹看着内敛且脾气很好的样子,骨子里居然这么傲骨铮铮、不肯低头,她很高兴元奉壹还是元奉壹,没有变,但是也开始觉得她自己也是第一回认识明白了真正的元奉壹。
但是她也有点为这个便宜表哥难过,如果没有陈文谋,元奉壹的才华确实前途无量,可是就是因为这个无耻的人想直接摘挑子,逼得元奉壹自毁前程,落到那么远的琼州去,琼州那么远,据说以前还有瘴气,元奉壹到底还是个孩子,千里迢迢跑那去,总归是叫人担心的。
元奉壹却早想开了,他说:“萱娘,你不要为我觉得可惜。云在青天水在瓶,各人都有各人的道,世人所狂热的名利地位未必是我真正想得到的,我的前路在我脚下,就算我后悔了,十年以后我也还年轻,还能重新选择我的道。我真正高兴的是我自由了,经此一遭,我身不再富贵却得到了解脱。”
祝翾就也想明白了,说:“既然你觉得这是好事,我就不为你可惜了,只遥祝你往后在琼州也前路光明、心境坦荡。”
元奉壹笑着点头,然后说:“萱娘,你考上了女学以后也必定会有更大的作为与天地,我也祝你前途似锦、直上青云。”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继续骑着马在后面跟着。
前面马车里,祝棠与祝莲一起隔着马车后面的窗子看后面两人,祝棠一边看一边对妹妹祝莲说:“他们俩怎么一直在说话,有什么话不能和我们一起说,还非要在外面吃冷风一直说?”
过了一会,前面马车就停了,祝棠下来了,对祝翾说:“萱姐儿,你再骑马也要感冒了,快下马进车去,我替你在外面骑马。”
祝翾正好与元奉壹说完话了,就点头下马了,让祝棠替她,自己钻进了马车里,祝棠看她这副心无挂碍的模样又开始觉得自己是有点想多了。
等到了青阳镇,元奉壹很识趣地提前走了,说要去拜访祝晴,改天去祝家看祝老头和孙老太。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