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月华（1 / 2）
从中南山回来的路上，月华心情低落，郁郁寡欢。
到了皇城中后，七叔将老虎恭敬献与父亲。
父亲很是高兴，还称赞他乃宇文家麒麟儿！
七叔的样子却像是在强颜欢笑，和父亲说了几句后，托词军务繁忙就告辞离去了。
父亲却仍是兴致勃勃，还频频问起月华在中南山中之事。
月华打起精神和父亲聊了一会，也推说不舒服要回去歇息了。
到了外面，夕阳也即将落山，月华看到站在马车旁等候的静姨，连忙快步迎上前去抱住了静姨的手臂，头也靠在静姨肩上，小声道：“静姨，外面冷，你怎么不进马车歇着？”
静姨没说话，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扶着她进了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
到了凤阳阁，月华不想吃饭，也不想点灯，独自进房便疲惫地躺在榻上，静静想着心事。
静姨悄悄进来，在榻边默默坐下。
月华挨向静姨，把头放在她柔软的腿上，身体舒服地扭了扭，找了一个最安逸的姿势，轻声叹道：“静姨，七叔好可怜啊！”
静姨没说话，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月华又道：“元姑娘也很可怜！那里冷冷清清，她该怎么过呢？那个道姑还说要我也留在那里。”说着，月华伸手抱着静姨，仿佛还心有余悸。
静姨悠悠然道：“那里啊，才不冷清呢。”
月华睁大了眼，好奇道：“对啊，静姨。你也在太真观待过。观里面是什么样的？”
静姨的声音缓缓的，好像有点远。
“我自幼好动，大点了也不喜读书女红，就喜舞刀弄剑，比你还小时，姐姐便将我送去太真观。有个笑起来很和蔼的姐姐接我进去的……就是和你说话的那个。里面还有好些师姐师妹，每日学完功课后就会一起玩耍。”
月华有些惊奇。
“她那么凶还冷冰冰的，那里亲切了？”
静姨轻轻一笑道：“她叫妙心，我叫妙静，师尊还打趣我们应心静自然凉，为何聚在一起却总是这般热闹喧嚣？师姐啊她在外人面前就是那样，冷面冷语，对我们这些小点的一点也不凶。她带我们时候最多，对每个人都很亲切，对我也一直很好，在里面对我多有照顾。我想姐姐了有时会哭，她就抱着我轻声安慰。”
月华记不起静姨什么时候哭过。
静姨一直很坚强，剑技也很厉害，她连父皇都不怕。什么样的厉害师傅能教出静姨这样厉害的徒弟呢？
“静姨，你师尊是怎么样的呢？
静姨的声音沉入回忆中，声音却很轻快。。
“师尊很严厉。无论酷暑严寒，刮风下雨，每天很早就带我们跑跳腾跃，练剑时只要错了一点都不行，必须一直练到对了为止。师尊也很和蔼，春天陪我们放风筝，夏天一起去小溪捉鱼摸虾，秋天带我们去摘菊花，冬天和我们打雪仗堆雪人，观里每天都是欢声笑语……呵呵，姐姐也时常来看我。静姨那时候就像你一样，和姐姐玩起来就疯个不停。师尊对我也很喜欢，说我天赋很高还很刻苦，对剑技也很有悟性，是她最出色的弟子。”
“她……为什么不见你呢？”
静姨沉默了会，讲了个长长的故事。
“师尊说过，我们女子气力天生不如男子，唯有在剑技上多下苦功方能匹敌，不落下风。
我进观后，每日里勤修苦练，没几年后终于剑技日趋精进，在观内和师姐妹比试，也是罕逢敌手。
就在我剑技初成的那年冬天，有一次师尊外出，快到晚上也没有回来。
太真观外却来了三个男子，自称是太乙宫的逃奴，不堪道士虐待从而逃出。他们在门外苦苦哀求，想求些吃食衣物就逃下山去。妙心师姐一时心软，开了观门。
不曾想那三个贼子见观中都是女子，得了吃食衣物还歹心大起，趁妙心师姐不防持刀挟持了她，要我们交出金银。他们淫词亵语不断，还在妙心师姐身上乱摸；师姐们有的持剑和他们对峙，有的在安抚吓得直哭的小师妹们。
我偷偷从侧门溜出，借着夜色趁其不备，一剑将那个挟持妙心师姐的恶贼刺了个透心凉。其余两个逃奴却跪下求饶，我一剑一个都结果了他们。
当夜师尊回来没说什么，次日却将我单独叫去，说我们女子修习剑技只为防身，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事须留有余地，不可轻易杀生。我杀了挟持妙心师姐的恶贼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但杀了其余两个却大可不必。
师尊让我选择，要么在观内静修十年，要么就此下山离去。我心中挂念姐姐，咬紧牙不说话。最后，师尊长叹一声，再没有说什么。
后来姐姐亲自来接我，我辞别师尊和师姐妹们，便随她下山了。”
月华听完一时没有说话。夫子也说过人心险恶！静姨杀了那几个恶贼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但她却忽然想起了当年皇宫大乱之事，虽然静姨从未提起，但自己却听他人说过，似乎自己当时也在。她想，若是静姨在观中静修十年，自己怕是早就没命了！
她不禁紧紧地抱着静姨。
静姨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我从未后悔过下山之事。唯一遗憾就是没能救下姐姐。当年皇宫大殿内，宇文绪监视甚严，姐姐让我带你先走。我也知三人一起绝无可能幸免于难，只得带你先逃。没多时宫中乱起，我将你负在身后，杀出皇宫后将你交给你舅舅，又重新杀进宫内。但待得我赶到大殿，却见宇文绪将长剑刺入你母亲身体……
月华的眼泪打湿了静姨的衣裳。她第一次从静姨口中听到母亲的事情，让她哀痛不已！
静姨继续说着，却似已咬紧了牙。
“我砍断他双手，再一剑杀了他！他死之前看着我，眼中满是惊讶。他可能不曾想到，堂堂周朝太子竟会死于一个曾经的奴婢之手！可是我杀了他又有什么用？我姐姐已是救不回来了……”
静姨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终于抱着月华泣不成声！
月华的泪水滚滚而出，感到静姨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脸颊，身躯也在激烈地颤抖着。
她不顾自己也是满心哀痛泪流满面，不禁抱紧静姨，手也在静姨背上轻轻抚摸，仿佛在这一刻，最需要安慰的是静姨而不是自己。
……
终于哭声渐歇，她们也渐渐从哀恸中走出。
静姨拂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缓缓坚定道：“月华你也大了，你父亲迟早也会为你挑选一个夫婿。你别管他是谁，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都无关紧要。只要你自己真心喜欢的，他也真心喜欢你对你好，认定了就别犹豫，也不要放手。别管你父亲奶奶怎么想，只要是你的选择，静姨都会陪着你。就算真有一天，在这里呆不下去也没关系。当年静姨能带你杀出皇宫，以后也一定能带你离开！”
月华心中有些害羞，却是满怀感激。
她低声道：“静姨…”
静姨看着她娇羞地模样，微微一笑叹道：“哎，不知是哪个傻小子有福，能娶到我家月华啊！”
月华心中颇为羞涩，大胆娇嗔道：“就像静姨您的关夫子么？不过啊，夫子却聪明得很啊！”
静姨没有生气，竟似也有些羞涩，不过脸上却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是很聪明，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他一直对我有意，我也早就知道却不想理他。他却也不以为意，还像他初见我时那般待我。他不在意我的出身，也不在意我的官职，连我的剑技他也不在乎。他就喜欢我这个人，真心实意的对我好。今日路遇猛虎，他提把破剑就挡在我前面去，也不管他那三脚猫似的剑技有没有用。我心里却很感动，他是除了姐姐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也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