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赤伏符（1 / 1）
刘歆的寿宴很是低调，只是口头上宴请了一些好友故交罢了，而朝中的一些大臣也是因为刘歆支持新政一事而颇感不满，所以来贺者也是不多，多是托人送来贺礼罢了。有的人甚至都认为刘歆已经有些老糊涂了，不能在朝中议论政事了。
刘棻在国师府大厅招待着前来送礼的朋友，而刘歆则是在府邸的院子里，与两位好友畅谈起来。
两人之中一位是当世大儒生，另一位则是掌乐大夫。
儒生便是大名鼎鼎的扬雄，字子云，不过他淡泊名利，甘于清贫，所以只是封了个给事黄门侍郎的清闲虚职，每日都在天禄阁校书，自得其乐。
掌乐大夫则是桓谭，喜好音律，善于鼓琴，博学多通，遍习五经，喜非毁俗儒，因此也是与扬雄，刘歆交好，所以两人早早便是前来祝贺。
刘歆见扬雄神情忧郁，气色不好，于是作为主人关心的问候起来：“子云兄，为何心事重重，似有烦忧？”
“君平先生仙逝了。”桓谭见他没吱声，便是替杨雄说道。
刘歆心中一惊，也不便言语，君平先生乃是扬雄的老师，本名严遵，喜好老庄思想，著有《老子指归》，使得道家学说更条理化，更是善于卜筮，谶纬之学，是一个很神秘又神奇的人物，当年也是与自己讨论过谶纬之学，便是得到了他的引导，看了一本叫做《赤伏符》的书籍。
三人喝了一会儿酒，扬雄想来此时是刘歆的寿宴，当是高兴一些才是，于是打破了沉闷，说道：“我扬子云平生最敬佩的先生走了，高寿九十六岁，想来君平先生的一生传奇而绝响。”说罢，取出一本书《老子道德真经指归》让二人浏览，“此书也叫《老子指归》，有十余万言，为吾师晚年之作，我从中受益颇多”。
刘歆看了一小会书中内容，不由得称赞起来：“此书文辞古奥，句式相骈，条理清晰，文笔优美，义理深邃博大，乃大才，当得起传奇而绝响！”
桓谭笑道：“子云兄辞赋文才高深，学术造诣堪比君平先生，也是当今杰出巨匠。”
扬雄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校书郎罢了，闲暇之时看看书，喝喝酒，比起君平先生，望尘莫及。尤其是淡泊名利、隐身于市这一方面，君平先生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高人呀！”他转而望着刘歆，说道：“要说本朝的经学大才子，此人已在座中。我一直佩服子骏兄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悉地理，先秦典籍全都洞悉于胸。”
刘歆推辞道：“子云兄高看我了！”
于是三人举碗相邀，又喝了一会儿，刘歆叹道：“君平先生修为极高，当年他在成都市井卜筮为生，曾亲口告诉晚辈：卜筮虽然为贱业，但是可以惠及众生，或者依据蓍草龟甲讲清楚因果利害，或者规劝不孝之子尽孝父母，或者劝勉恣意妄为的人变得忠顺，因势利导而做善事，以此启发人的仁善之心。君平先生每天得百钱足以自养，就闭门下帘不再占卜，而去研究《老子》学说。”
“是，天子曾多次征他入朝，他都不为所动，让我等汗颜呀。你我却为这五斗米折腰，守着这点俸禄而混迹于京城，真是惭愧呀！”扬雄不由得叹道。
“子云兄是在批评愚弟吧？愚弟为了功名与利禄，勉强被推上了大新上公之位，这也是愚弟勘不破身外之物的缘故吧。”刘歆倒是诚恳的自我批评了起来。
桓谭听二人称赞君平，心中神往不已，不过心中钦佩的一直都是杨雄，可谓是杨雄的小迷弟，所以说道：“小弟愚钝，没有当面请教君平先生，此为终生遗憾。不过，子云兄也是淡泊名利，只读圣贤之书，最近又有新作《方言》写成，让晚辈好生佩服！”
扬雄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收集各地方言，近期终于是完成了《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一书，也称为《方言》。
扬雄解释说道：“从周朝开始，到秦朝时期这段时间，每年八月朝廷都要派遣称之为‘轩使者’的官员，前往各地收集方言，并记录整理，归档于朝廷书库。只可惜这些方言后来毁于秦朝末年的纷争大火，实在是令人遗憾，好在巴蜀地区远离中原，竟然还残存了部分。当年我在蜀郡时，君平先生曾记录了数千条方言。我另外有位老师林闾翁孺，生前就喜欢收集各地方言，还写成了手稿。林闾翁孺去世时，没有传下后人，其妻改嫁他人时，把翁孺先生的方言遗稿赠送于我，因此我不过是依据此稿继续完成了翁孺的遗愿而已。有人说《方言》是‘悬诸日月不刊之书’，那是过誉了。”
三人其实都是当世的大才子，彼此惺惺相惜，也正是借着刘歆的寿宴，几人互相吹捧彼此几句，而杨雄埋头于著书，作品不少，其实刘歆的作品亦是不少的。
酒喝到高兴处，刘歆望着扬雄，心想着借用自己寿宴，想请杨雄帮忙，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明说，于是问道：“子云兄，愚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赏脸？”
扬雄觉得奇怪，因为刘歆从来不曾相求于自己，便是望着刘歆，等他说下去。
刘歆说道：“此事愚弟很不好开口，可是又不得不说。”
桓谭听得倒是有些着急，说道：“子骏兄有什么事就明说吧！晚生也好受些教益。”他以为刘歆是想请教学识方面的事，因为有关朝政的事，扬雄是不会涉足，而刘歆眼下自己也算是离开了庙堂。
刘歆点点头，于是说道：“两位都是我子骏的挚友了，先问一问你们：当今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其实刘歆不知道该如何说，所以又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想要试探一下杨雄的心里想法，毕竟他想要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杨雄知不知道《赤伏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