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春8(1 / 2)
老杨迷迷糊糊叫着:“娘,娘。”
兰芝从她的梦中醒来,俯下身子,轻声问:“你喊什么?你喊什么?”
“娘,娘。”
兰芝终于听清楚老杨喊的是什么了,可是娘也就是她的婆婆呢?那个小脚女人早已去世快二十年了。她不知道老杨怎么就想起了死去的娘了呢?难道是做了一个关于娘的梦?
过了几天,兰芝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问老杨生日的那天晚上是不是做梦梦见娘了,老杨笑笑始终没有回答。他回屋里打开抽屉,拿出自己新买的账本翻看着,盯着上面的空格子,收入和支出填什么呢?旧账本没有了,就连票据也没有留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前几天问了村长,问了奎山和东民,他们的回答像一团谜,使集体的账面上到底有多少钱也成了谜。老杨想,他要把这个谜揭开,至少不能在自己手中出现一本糊涂账吧。工作了几十年,清清白白了几十年,当学校校长的那些年,年年账面各种收入几十万,一分一厘都没有出现过差错,难道现在还管不好组上的账务吗?
一天早上,石灵河边的公路上突然多了好几个背着测量工具的人,他们架着三脚架,这里看看,那里瞅瞅,闲来无事的村民去看热闹,才知道是政府规划的石灵县通往省城的公路进入测绘阶段了,需要将原本八米宽的路扩建至三十米,建成正式通车后,石灵县通往省城比原来的距离至少缩短近一百里,极大地方便沿途群众的出行。既然是拓宽道路,那就要占用村民的耕地了。也不知道大家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个个在临近公路边的地里栽满了各种树木,有的人掏钱买树苗,有的人投机取巧,竟然将成捆成捆的树枝插进土地里。那段时间,石灵河边热闹极了,几十年都没有见到过的情景似乎重现了。家家户户男女老幼都在忙碌着,都想着赶在政府征地赔偿之前多栽几棵树,多拿一些补偿款,毕竟谁和钱也没仇啊。还有人家的坟墓也在拆迁范围内,他们便将空着的墓口用砖封起来。还有人平白无故在地里堆起大大小小的土包,对人说那是他们的祖先。还有人为了争挨着的地界吵架甚至大打出手……那段时间,似乎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看谁都想上去咬几口;那段时间,似乎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恨,看谁都想上去打几拳。人啊,没钱的时候,大家一样穷,穷的老实本分;即将有钱的时候,大家一样坏,坏的心安理得。
东民自然也是闲不住的人,他瞅准了紧挨着公路的石灵河河边的树林,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腰间挎着斧头,钻进树林里,一棵树挨着一棵树用斧头在上面刻上他的名字,也顾不得吃饭,都是他那个胖胖的媳妇给送。
老杨也去看热闹,他只是看,没有想过要占政府便宜的意思。
该提前做的事儿都做完了,村民们闲了便在门前的路上张望着,张望着县城的方向,他们多么希望一辆辆乘坐着领导的小车前呼后拥地开过来,然后对他们宣布征地赔偿的事情,他们多么希望铲车、挖掘机等工程机械车一辆辆呼啸着开过来,热火朝天地大干一场。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个多月,工程并没有任何要动工的迹象。
有人问老杨:“兴智,你说这路什么时间能开始修呢?”
老杨回答:“早着呢。”
“早着呢?”
“早着呢。”老杨不紧不慢地说:“线路测绘完毕,还要等待上面审批,没有三年五载我看动不了工啊。”
“啊?需要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