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见以颜色(2 / 2)
蔡地四大夫,除他另有际遇以外,其他三人难道就没有际遇?
小觑天下人的后果,就是为天下人所愚!
能从上元礼展露头角之辈,都是荀氏年轻一代的强人,有望吕国上卿、封君之位的栋梁。
这等人物,可以利令智昏,却绝对都有着自己的心思。
如今的发难,如何不是这二人的试探?
毋用刀兵相向,就让大胜蛮人,其势正鸿的荀少,也不得不疲于招架。
而且,就算荀少能度过今时危机,荀少贺、荀尚遏也不损一兵一卒,无法对这二人,造成甚么实质影响。
着实很恶心人,却让荀少奈何不得。
毕竟,一旦短兵相接,都畿烨庭震怒,荀少贺、荀尚遏有背景、靠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荀少这个无根无系之人,面对族中家法制裁,就该要难受了。
“主君,荀尚遏盘踞东南,有坐东望南之意,火中取栗之心……固然可恨……”
诸谕行一旁规劝,低语:“但,荀尚遏不动,吾等若擅动,便是一致命把柄,将落其手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
荀少徐徐道:“这么多年,吾都忍了过来。荀尚遏用心虽险,却不能动吾心智。”
“只是,东南……不能落在荀尚遏之手,那着实太险,吾不放心。”
荀少负手,望着东南诸峰中,若隐若现的兵甲。
诸谕行轻声道:“臣知主君之心,”
休要看荀少,举止赏罚有度,上下君臣一心,百姓黔首遵从,有着明主明君之相。
但在诸谕行眼中,荀少可是一不折不扣的枭雄人物。
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眼中唯有逐利争益,心性冷酷的令人发指。
只要对自己有利,哪怕杀尽天下人,这位主君都未必能有一丝犹豫。
正是因为看透了荀少,内在的凉薄性子,诸谕行反而死心塌地,一心为荀少奔走。
诸谕行暗道:“只有如此雄主,才是真正成大业、成大事之人。”
也正是因为荀少,有着这般‘品质’,才让诸谕行认定,其有几分竞夺君侯之位的机会。
毕竟,仁慈君主固然好,但护不住自家身家性命,只是朝露一般朝生夕亡。如何能让诸谕行,这等人物俯首帖耳。
“荀尚遏东南置兵,足足一千之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却很要命!”
荀少冷笑:“他荀尚遏,是等着吾荀少败亡,他好顺势与荀少贺,一并瓜分南地呢……”
“可他想不到蛮人会溃败,也想不到会败的如此之惨。”
诸谕行道:“吾等掌握主动,主客移位。”
荀少哼道:“迟早啊……吾要让他这一千精锐兵甲,连人带甲都成吾囊中之物。”
说罢,荀少嘿然一笑,挥手:“下马!”
一名名黑翼骑兵寂然无声,步伐轻盈间落地。
这些骑兵,最少都是濒临易筋煅骨的高手,就算弃马步战,也是一等一的强兵种子。
看着诸峰上的兵甲们,荀少摩擦着下颚,眼中血色略过。
若是真的两军交锋,荀少自信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歼灭这些军卒,而自家损伤寥寥。
“可惜,要让他们知难而退,反而有些麻烦。”
东南群峰少有数十,每座皆驻兵甲十数,流动性极强。倘若一朝发难,也能迅速反应过来,彼此互助支援。
荀少的黑翼骑兵虽强,但攻略高地,也是极为不易的。
诸谕行轻声,道:“主君,吾等为何直面天险?”
“他们,能扼住吾粮道,吾等为何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扼住他们的粮道,让他们也难受一下?”
东地维千余劲卒,不可能有太多淄重。而且大军每日吞吐的淄重,几乎海量一般,淄重数量庞大。若是任由大军本身携带,恐怕,就是等到荀少大溃蛮人之时,这一支劲卒都未必能入东南。
所以东地劲卒轻车简从,占据东南诸峰之后,由后方运送物资,方是最可能的情况。
如果,荀少断了东南粮道,就是围而不攻,也能生生把这一千劲卒困死。
荀少闻言,深思半响之后,徐徐颔首,道:“此策,深得吾心……诸谕中,果有大才啊!”
诸谕行道:“主君谬赞……”
荀少道:“诸谕中之谋,或为第一功也!”
“虽然客人不请自来,但吾这地主人,却不能失了礼节,也要招待一番的。”
他面容一肃,道:“封锁方圆十里山道,东地一应大、小斥候,通通扣留缉压,待此事完结之后,再做定论。”
“还有,清肃沿途东地军卒,吾要都上不得东南诸峰,一粒米、一滴水也休想上去。吾要让这群峰,成为他们的困兽之地。”
诸谕行躬身,道:“喏!”
缺少必要的物资,全凭那几座山峰的荒凉,这一支千人大军,能支撑满三日,都可称得强兵劲卒矣。
五日,必崩!
…………
所谓东南诸峰,不过寥寥数十峰。
因占据东、南之交,因此有东南诸峰之称。
此时,东地领兵大将公(liu瓒,一袭黑玄甲胄,登高眺望下方。
数十名黑甲兵卒,扶着佩刀,默然矗立着一旁。
主世界人族,因为崇尚水火之德,故而其甲胄非‘黑’既‘赤’,只有这二色可选。
所以各方诸侯麾下,甲士兵卒身着的衣甲,除了一些细微样式不一样以外,其他多有共通之处。
一时间,这些黑甲兵甲反而于山下的黑翼骑兵,都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俱是黑甲、佩刀、挎弓,若非两方甲胄雕琢凶兽不同,近乎分不清差别。
公瓒嘟囔着:“没想到,这荀少倒是个有才干的,一举平定蛮祸,可谓让人刮目相看了。”
占据东南诸峰,虽是有其战略意图。但放着峰顶,连吹几日的风,也不是谁都能受用的。
若非这公瓒,是荀太庸一脉的老臣,经验老而弥辣。也不会受荀尚遏信重,独掌一军千卒,窥伺南地动态。
独自掌军的信重,自然非同一般。
然而,在蛮人溃败的当下,这一千兵卒的处境,就有一些尴尬了。
只是没有荀尚遏的军令,哪怕公瓒这等元老人物,也不敢擅自退兵。
公瓒兀自叹息:“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看着身前的蔡地舆图,目光烁烁,指头比量着,暗自推演着战况的进行。
他以黑、白、红三色代替蔡地的三股势,其中黑色势大,为荀少贺、荀尚遏两家联手。红色格局自成,彼此互不侵犯,正是荀少伤的势力范围。
“白色……北地的大军,想必首先会驱逐吾军吧!”
公瓒心知肚明,他这一支大军,对北地的威胁程度,几乎无以复加。
若非,笃定荀少忌惮亲族残杀,不想落人首尾,以至于给烨庭荀氏插手的机会。所以荀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支大军插入北地心脏,而有力无处使。
但,一旦荀少没有顾虑,区区一支千人大军,就敢在缺少淄重补给的情况下,孤军深入北地?
荀少翻掌之间,就能把这千余人屠个干净。
“如今东南、北地发难,荀少若想破局,就只能攘外必先安内,进兵东南,驱东南之患,得北地之利。”
缺少淄重补给,暗自揣摩,倒是把荀少的心思,揣摩了个通透。
他也是一员宿将,统兵经验丰富,大、小血战何止百场,心血来潮何其敏锐,自然不会忽视任何危机。
“塘报上虽说,这十四公子疾驰北地,但吾还是很愿相信,他是来了吾东南。”
公瓒迟疑了片刻,重新抖擞精神。
此时,一军中司务来到公瓒身畔,附着耳廓轻声言语一番。
公瓒面色渐沉,断然喝问:“军中淄重,最多还能坚持几日?”
这军中司务略一思考,伸出手指,道:“约莫三日半……军中粗盐,也都高磬了。”
公瓒一听缺盐,面皮登时发黑:“嗯……多让几路斥候,去后方加以催促一下吧!”
缺粮可不是小事,也不会是小事。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兵家名言。
军中司务苦恼道:“已让了十几斥骑,前往东地催促,但……消息全无。”
大军一日不吃不喝可以,但却一日也少不得盐分。可这淄重粮车的一来一回,就远不止三日,亦或十三日还差不多。
所以为了防止斥候,出了什么差错。一般都是一个时辰,外放一名斥候,防备其他斥候,遇着意外事项。
“少盐、缺盐,其兵卒麾下就会脱水、手脚无力。大军的战力可想而知,必然大打折扣。”
听着司务的絮叨,公瓒的眉头触得更紧了。
尤其氏大军缺盐,更是让公瓒,暗自忐忑不安。
“不对……”
蓦得,一道灵光划过,公瓒悚然一惊,一缕惊怖念头浮现。
随即,他手指颤抖着,比量着舆图中的各大要道,双目泛着血丝,仔细核对着心中所虑。
“这……这……这……”
一点点校对着心中所想,公瓒愈发惶恐不安,手指颤抖不已。
“哎呀……落入瓮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