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骨墨画皮(1 / 2)
咻!
法剑回鞘的刹那,剑身银光照彻前方。残破不堪的楼阁上,满是乌黑痕迹,被雷霆劈成焦炭的梁柱,半是倾斜着歪倒一旁。
荀少看着那具,被一剑削首的山姝,炙烤的犹如黑炭般的妖躯,弥漫着一丝丝腐臭,脖腔周围的血肉,已然完全炭化,大大小小的黑色颗粒,结成一层黑色炭层,一点点翠绿妖光,在炭层间隙中徐徐闪烁。
“妖孽,就是妖孽……执意作死,却怨不得吾法剑无情。”
这一头山姝,毕竟有三百载修行,十数万个日夜的苦功,一朝道行尽丧。
其实,对于修行人而言,若非有必要必行,否则面对一只吞吐灵机三百年的妖,等闲是不会动杀机的。
固然修行人,也不乏怒目之时,杀伐卫道之法。但过刚易折,似剑仙之流一般,自诩纵横天地笑傲,看似潇洒了一回,但这一条路,前路太艰、太难、太险。
真正的修行人,非是除魔天地间,拔剑任逍遥的人物。反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修行人应有的常态。
“疾!”
荀少自衣袖中,掏出一张黄符,手指捏出印决,蓦的一拍黄符,黄符化作一道焚火气浪,直接吞没了山姝的妖躯。妖火焚烧不止,碧绿色的火光映衬周匝。
火光中热浪扭曲,妖躯在火焰灼烧下,竟有轻微颤抖,再度复苏的征兆。
只是有荀少法力强自镇着,才让这一具妖骸,生生定于火中炙烤,任凭其三百年修行,也只得生受着。
不多时,火光渐熄,荀少一拂衣袖,凭空一道强风刮起,小小的旋风,将地上妖骨灰烬,尽数拂拭一净。
月色朦朦胧胧,哪怕经历了一场斗法,但这方宛园,仍旧寂静非常,月光倒映着荀少的影子,拖得极长极长。
这一座楼阁年久失修多时,沿路密布着蛛网,尘埃厚重之极,似乎在呼吸中,都带着丝丝灰尘气味。他背负着手,慢悠悠的走入楼阁中。
荀少望着破旧不堪,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的楼墙。徐徐踩上楼梯,楼梯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声。
他眉宇微蹙的,望着蛛丝交缠密布,手指倏然一曲,猛地迸发一点火星飞出,将一道道蛛网顷刻烧成飞灰。
“好重的妖气,”
上到二楼,他来到一处书桌前,骤然停步驻足,神色凝重的看着书案上,摊放着的画卷。
这是一副香扇美人图,画中美人秀雅绝俗,轻摇香扇,自有一股轻灵之气,神态悠闲,美目流盼,桃腮带笑,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温柔可人。
“这,就是那副画皮了?”
荀少法眼观望,丝丝惨绿妖气,自画卷上徐徐升腾。
这一股妖气含而不发,引而不敛,与山姝妖气同根同源。
荀少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画卷中的绝代美人,犹如少女肌肤一般的美妙触感,让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人皮,”
“好狠的手段,好邪的法术!”
荀少脸色一变,手指似炙烫了一般,猛地回缩了一下。
一丝丝古怪的香气,在画卷周匝弥漫,令人有一种醉后微熏的错觉。
这是‘美人’身上的体香,亦或是尸香。
以‘美人’之皮为纸,‘美人’之骨为墨,作成一副惊世的妖邪之画。
这,就是画皮!
故老相传,这世上第一卷画皮,起源于一方魔道分支。
那一脉分支魔道,以炼化精血元气,得一具不坏神骨为至高境界。只待不坏神骨一成,自身浑然化去,唯有一具骷髅白骨驻世,其上的血肉、筋膜、五脏、六腑,都一并化为神骨的养分,滋养神骨大成不坏,是一门上古魔神大神通。
而所谓画皮之术,便是为了遮掩这一门魔道大神通,而推演的一门邪诡术法。
毕竟,以骷髅白骨之躯行走世间,着实过于骇人听闻。所以才有了画皮之法,经过精心挑选,择出心仪之‘皮’,揉炼成一副皮囊。
只是魔道中人的扭曲心性,揉炼画皮时,所用的种种酷厉手法,只是听着一二,都觉耸人听闻。
更何况,画皮有十成九不成之说,极为耗心费力,且成功几率,还小的可怜。
所以一张完好的画皮,在魔道邪流中,都能顶一两件上乘法器了。
“不过,那个王公子的桃花煞,不浅啊……能招惹上山姝这等货色,一般人可是没这待遇。”荀少撇了撇嘴,指尖迸射一点火苗,黄豆粒大小的火苗,跳动着纯金色的焰色。
似乎感受到荀少的意图,以及指尖流淌的温度,画皮微微颤抖着,似乎告饶求情般,一丝丝奇诡阴谲的香气,愈发的浓郁起来。
这一缕缕香气,寻常人闻之,有五蕴皆迷之厄;修行人闻之,也要大动情欲之念。
“呸……”
然而,荀少一嗅香气,面色极为古怪。
“你这孽障,你以为谁都愿意,闻你身上那股子尸臭啊……呸……尘归尘,土归土,风华绝代,也不及尘土一堆。”
火苗落在画卷上,一声凄厉的惨嚎,自卷布上传出。荀少冷着脸,盯着画卷灼烧,直到一点点化为灰烬为止。
“再美的美人,死后还不是一堆枯骨?所谓美人香骨……美人香骨,死后枯骨寥寥,真的还香吗?”
感慨了一番,荀少正待抬步时,耳廓蓦的一动。
“救……命……”
“救……命……”
一丝丝微弱之极的呼救声,自楼阁中的一处幽暗角落响起。
荀少眸光绽放精芒,向着幽暗角落,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
王府,大堂!
几十名家丁仆役,个个持刀执棍,体型魁梧彪悍,神容凶恶非凡。
王达发面色阴沉,手上把玩着两枚铁蛋,磨弄的铮光的铁蛋,不住的摩擦着,发出阵阵清脆响声。
王府上空的惊雷响起,王达发面无异色,只是手上转动的铁蛋,愈发的疾快了。
园中的斗法余波,震的王达发身旁案几上的茶杯,不住的摇晃鸣颤着,一点点水花不断翻滚。
管家躬身在一旁小心伺候着,身子噤若寒蝉。
“那个小道士,到底靠不靠谱,看他毛都没长齐,不像有多大道行。老夫就全儿一个独苗,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王达发的眸中,闪烁着点点寒星。
在荀少当面,表现笨拙痴肥的王达发,着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老手,此刻终于显露了真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