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尼昂要塞(2 / 2)
而且,沿途的‘支堡’至少有七座。强行跳过一座就很危险,如果全跳过去,背后就会有好几百人随时准备偷袭我们。
啊,还有。支堡里那点人,面对我们‘前军’的精锐肯定不敢出来,但支堡所在的地方,路都比较窄。万一我们进到一半,他们从侧面杀出来…会很麻烦。”
“嗯。支堡难打吗?有没有可能攻不下来。”这次是真心请教。行军打仗,背后不能有钉子,属于“道理”的范畴,书上可以学。支堡怎么打,难不难打,这是细节,只有亲眼见过才能懂。
“‘支堡’比‘要塞’脆弱得多,以我们的人数和器械,肯定能攻下。除非‘尼巴巴王’敢把自己的‘野战军’放出来。我认为这不可能。”
“为什么?”
“两国的军力悬殊太大,他输不起。如果‘野战军’被我们歼灭在‘要塞’之外,士气一崩,他可能连境内的‘大贵族’都弹压不住。所以,他最好的选择是用沿途的‘支堡’磨损我们,最终凭‘要塞’挡住我们。”科摩多耐心地解释道。
“嗯。‘支堡’里的兵是怎么想的?按你的说法,他们必死无疑。”
“‘支堡’里的守军,是‘王国兵’。他们住在‘尼巴巴城’的家人,是上绞刑架还是得到丰厚的奖赏,这取决于‘支堡’失陷的速度。”
“‘要塞’也是这样?他们会流干最后一滴血,宁死也不投降?”叶玄感觉前路有些坎坷。
“通常是。不过‘逼降’和‘诱降’也是有可能的。比如,可以威胁他们说:若继续抵抗,待我军攻陷主城,仍会杀光你们的家人。立即投降,你们能得到王宫里的财宝和女人。如果‘要塞’的主将是个平民,甚至可以许诺他嫁给我国某个贵族的女儿。啊…这必须有国王的授权,我们自己不能乱说。
‘劝降’能不能成,也是取决于军力的悬殊。只有当对方相信我们有能力攻下‘要塞’,之后还有能力攻下‘主城’,这才可能投降。”
“所以…这次有机会‘劝降’吗?”
“绝不可能。”科摩多措辞向来委婉,这一句却是斩钉截铁。“陛下的‘主军’正准备攻打‘乌坎坎’,所有人都知道。但如果我们攻陷了‘尼昂要塞’,陛下也很乐意掉转兵锋,吞掉‘尼巴巴’。这要求我们攻下‘尼昂要塞’之后,必须坚守一段时间。”
三百重骑是怎么回事,叶玄现在有点懂了。其一,是攻陷“尼昂要塞”前,野战于敌国之外,如果对方敢的话。其二,才是真正的用意,攻陷“尼昂要塞”后,野战于敌国之内。
之所以不给“重骑”配备足够数量的“轻骑”,是因为“重骑”只需要在“尼昂要塞”附近野战。进攻的目的,是防守。
叶玄觉得,国王应该没指望自己这边能打赢。但万一赢了,国王的赚头足够多,主将的功勋足够大,也算没糊弄莫维坦。
整个过程,如果只发生了“攻城战”而没有发生“野战”,那首席武士身为主将,是不太可能丧命的,除非他自己找死。如果发生了“野战”……那相比之下,“首席”的性命也就没那么值钱了。
翌日午后,叶玄终于看到了敌国的第一座“支堡”。支堡修建在一条窄道侧方的山腰上,样子跟自己出关时所见的“达达利王国”的“支堡”差不多。如果把“主城”视为一座大城,“要塞”实质就是个小城,“支堡”是小小小城。
不管身处何地,不管面对什么,用坚硬的东西把四周围起来,自己待在里面,这就是“人”所能做出的最简单、也最有效的防御。凭借这种手段,人一步一步侵占了野兽的领地。然后侵占彼此。
“支堡”不算太高,但很陡峭。一次纯属试探的佯攻过后,科摩多确知对方的“小石堡”中不仅有弓箭,还有滚木。于是“攻城”变为“筑城”。达达利军的“工兵”在盾手的掩护下,沿着“滚木”覆盖不到的死角,筑起极矮小、极简陋的“木堡”,筑完一个,再筑一个,就这么一步一步往上蹭。
对方放火箭,已方就往木头上涂泥巴。叶玄瞧在眼中,觉得哪里像是打仗,这根本就是下棋。但这无疑是正确的。如果拔掉一座小小的“支堡”就弄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士兵会怎么想?“要塞”的影子还没看到呢。
“小木堡”白天修,晚上也修,昼夜不停。队伍里虽然有锅、有碗,但出征以来从没用过,路上只吃“干饼”。这天晚上起了灶,压得像石头一样硬的“菜干”用沸水煮开,“干饼”也能泡着汤吃。行军在外,如此就算美食了。这是步兵。
“将领”和“重骑”可以吃到肉干、奶干。“轻骑”有奶干,两天给一次肉,但不像“重骑”那样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吃过晚饭,开始唱歌。军中的消遣很少,这是最便宜的一种。提振士气的同时,也耗损对方的精神。
隔日清晨,“小木堡”终于修到了“石堡”脚边,对方的“滚木”已基本无用。科摩多仍不强攻,他开始搭“箭楼”。“箭楼”比“木堡”高很多,修建的过程中,盾手不易防护。
科摩多依旧用最纯朴的办法解决问题:给“工兵”的皮甲之外套一层锁甲,同时让箭手一波一波朝“石堡”仰射。
五座“箭楼”修好,又已入夜。“石堡”里的守军仍在顽抗,但射出来的早已不是“火箭”。可能是树油用完了,也可能只是不想白费力气。
箭头上无火,但有屎。只要条件允许,“支堡”的守军一定会在箭头上抹些脏东西。这是常识,也是规矩。“青盐”见血封喉,可惜太贵。一点粪便,已足够将普通的擦伤变成致命伤。“青盐”还有一个缺点:死得太快,会给人一种悲壮的错觉。相比之下,看着自己的同袍一天天萎靡下去,直到被粪便杀死……这实在太伤士气了。
“莫维坦”这边的箭头是干净的。与慈悲无关,只因为他们是人多且必胜的一方。粪便闻多了,会增加染病的风险。万一还是“人传人”的病,那可得不偿失。
到第三日正午,守军的箭已经射不到“箭楼”了。即使轮番休整,几天下来也全数精疲力竭。当天下午,守军从“墙垛”上消失。科摩多这才命人架起云梯,攻入“支堡”。
支堡内,除了被羽箭射死的几十具尸体,还有六个是被刀砍死的,没见着活人。是内讧,活着的守军从“支堡”另一侧逃了。“支堡”临山壁而建,有三侧外墙。“科摩多”只攻一侧,就是盼着他们逃跑。如果守军再扛一天,他将开始在另一侧塔箭楼,但不会把三侧都围上。
“达达利军”的绝大多数兵士根本没有参战,无需休整,直接开拔。一部分“工兵”留下拆卸“箭楼”,一部分“民夫”留下收集箭矢与物资,做完这些,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追赶前队。另有二十五名步兵留下占领“支堡”,战役结束前,他们会一直在这儿。
耗时二十九天,科摩多以相似的手法拔掉了八座“支堡”,终于到达了“尼昂要塞”脚下。期间发生过一场范围极小,近乎屠杀的野战——第四座“支堡”里的守军受不住熬,冲出来拼命。
如此漫长的时间,足够“尼昂要塞”做出更加充分的战前准备。科摩多不在乎。三天与半个月或许差别很大,半个月与一个月…是一样的。
“这他妈…怎么打呀。”到处流窜的两年多,加上成为“首席”后的半年多,叶玄早已亲眼看过无数座要塞,然而真轮到自己带着几千兵马迫近到“要塞”脚下,他还是忍不住生出这样的感慨。
从外面看去,“尼昂要塞”就是一道十多脒高、几百脒宽的墙,左右两侧直接与山体相接。但叶玄知道这不是全貌,他看过地图。巨墙后面是一片更开阔的地形,那里横亘着一座不与山体相连的,四四方方的小城,或者叫巨堡。一墙一堡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尼昂要塞”。
“如果想在这里建一座城,干嘛不直接修两道墙呢?”出征前,莫维坦指着地图,请教过名义上的“副将”科摩多。
“是为了防范那种几乎不可能,又有那么一丁点可能的事情。这两侧的山体,士兵没办法爬上去;就算爬上去,也没那么长的绳索让他们下来;就算有绳索,也无法穿着铁甲下行,那会累死在半途。但是,万一呢?
万一有个发了疯的将军,硬要这么干,那山…也不是真上不去。耗时一个月,或者几个月,沿着山壁一根一要把钢钉砸进去,制一条‘山梯’,然后把足够多的长绳带到山顶,结在一起。士兵穿皮甲,背着单刀蹭下去。全是精锐的话,兴许每千人能活一百多?
一百个‘穿皮甲,拿单刀’的敌兵深夜出现在城防腹地,会惹出怎样的麻烦呢?也许极大,也许没事。反正我绝不想在守城的时候遭遇这个。相比乱七八糟的山体,还是笔直的城墙更好巡视。相比从天而降的皮甲兵,我也宁愿他们穿着铁甲,从外往里、从下往上来打我。
但就算有了城,横贯山体两侧的高墙也是必须的。如果没有,我们的骑兵就能绕过去劫掠庄园、烧毁农田,逼他们野战。”
科摩多说得非常对。叶玄此刻仰望着那道高墙,想野战已经快想疯了。这他妈…怎么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