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驰马扬鞭(1 / 2)
仙历二十年,整个拾壹大陆依旧王朝林立,东北的龙国独占汪洋,中间隔着诸多小国和华雪国东西对峙。
如今,龙国国力鼎盛,人才辈出。就说二十年前便出名的书生白梦,如今便担任着龙国丞相一职,二十年来,诸多变法运动,使得龙国实力早已远超华雪国,令诸多小国纳头而拜。华雪国当今天子张柯不过及冠之年,却魄力极大,顶着满朝旧臣世家的压力推行变法,试图追上龙国脚步,虽然小有成效,但跟国力鼎盛的龙国还是差距较大。
再说江湖上,群雄并起,斩仙一役的福祉似乎没有太多降到各国庙堂之上,反而是在绿林江湖中掀起庞然大波。各路路数群星璀璨,有华雪国漠北老怪拳压一境,号称“流星天马”,又有龙国蜀地枪鬼黄永和棍魔罗冰并称“长武双煞”,在天山上又有“落雪一剑”的女剑仙罗玲,洛水旁还有“不杀”一脉的剑仙林唤……林林总总,但是剑道独占鳌头,各路剑仙压的其余武夫可谓是喘不过气,只叫其余武夫望之如皓月当空,高不可攀!
当今江湖不同于二十年前江湖各路独修的惨淡情形,如今也有了一个统一的品级划分,从入门的凡九品到可称为高手的灵九品,最后是一代宗师级别的仙品,仙品只有三境,再往上,没人听说过,也没人见过,有胆大者议论当年的李太清或许已超出仙品,当称之为神!
囚龟岛上,又是一年的冬季。
叶瑶合上书,最后一本书总归是赶在四年结束前看完了,过完年,春至一到,他和马朝就要随着邝一泓出岛了。
这四年来,他看的书从圣人教义到各国通史,从世家传记到江湖趣闻,甚至还有一些各门派的心法秘籍,他也问过胡凌,为什么要读这些书。
当时,胡凌喝了口茶说:“我和你三叔都没有走过江湖,只是觉得江湖应该在书中已经写了,如果你还是觉得江湖不够大,那只能是书不够大。”
“怕你走江湖吃亏,所以就让你把所有江湖中的书都看看。”
叶瑶很疑惑,“那江湖到底是什么?只看过大海通天贯地,小溪蜿蜒曲折。湖是小一点的海吗?江是大一点的溪流?”
没等胡凌开口,一旁的马朝合上书页给江湖下了定义:“是大鱼吃小鱼,小雨吃虾米,虾米爬泥泥。”
胡凌盖碗点点头,表示认同。
当时屋里灯光温暖明亮,可叶瑶还是不免浑身一寒。
“佛教兴起有何缘由?小叶子你先说。”胡凌的话语把叶瑶从胡思乱想中打断。
叶瑶一愣,仔细思考过后说道:“世人生活困顿,需要一个死后安逸的幻想来麻木现实中的艰苦生活。”
胡凌点点头,“马朝,你再说。”
“帝主君王乱世安邦之骗局。”
“美哉。”胡凌赞赏道,又问:“为何乱世?”
“矛盾激增。”
“一、统治阶层和被统治者之间不平等地位的矛盾。二、百姓先进生产力和落后的生产地位的矛盾。三、江湖武夫远超常人的体魄武力的矛盾。”
“二十年前,斩仙一役的影响如今已经开始显现,当世已经不同以往千年,龙国白梦变法不够胆大,不够新颖,华雪国统治者魄力极大,但是内部阻力太大,变法也根本开展不了。”
马朝越说越激动,眼睛看着胡凌,振臂而起:“需要革……”
胡凌连忙打断他,生怕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词语。
马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头又开始看书。
胡凌拍拍马朝肩膀,带着叶瑶出了门。
“小叶子。”马朝突然叫住叶瑶。
叶瑶谨慎地转过身去,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瓮声道:“干嘛,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这次你肯定药不倒我了。”
这四年里,马朝和叶瑶一起跟胡凌学习毒药的药理,马朝学的很快、很上心,可叶瑶总是一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样子,胡凌就想出了让马朝给叶瑶下药的法子。
“捂住口鼻那就睡吧。”马朝笑道。跟他设想的一模一样,叶瑶紧张过头了,第一时间就会捂住口鼻,恰好不知道,迷药就在自己的衣袖上面。
“唔……”叶瑶斜斜倒地。
“这小子能有你一半聪明都不至于让我这么操心。”胡凌摇摇头,“下次换你来给我下毒。”
马朝笑道:“小叶子,毕竟还兼修武功嘛,如今也算是灵八品的大宗师了。”
“灵八品属实算不上……”胡凌说着说着就和叶瑶晕在一起了。
马朝合上书页,突然一笑。
“凌叔,你自己说的啊。”
马朝合上书起身,给两人一人服下一颗丹药,再将两人扶进屋内,给火炉里添了些柴火,又坐下看书。
岛上的冬天没有刺骨的寒意,只是湿气偏重,会让老人抗不到春天…马朝想到这,站到窗前,小院子里的银杏树一到深冬便只剩下光枯枯的枝干和一地的碎叶。
“春日迟,春日迟。”
回头看着躺在椅子上的叶瑶和胡凌,马朝胡思乱想着。
当年老妇人讲了那么多个故事,最让人惊悚的是同一宗族里的五个支脉联合起来篡了主脉的位置,那天血流成河,哭声遍野。曾经一起喝酒的、看戏的、劳作的,结果持刀相对,只为了瓜分那千万里的封地,也为了打开乱世的第一章,从此,大陆上四分五裂,你杀我,我杀你。从小地方出来的五个支脉反而建立了最庞大的帝国。也就是建国的那一天,庆功宴上,寒光泠泠的刀藏在温热的酒桌下,无数箭矢藏在四周随风作响的猎旗里。一山尚且容不下二虎,一国岂能有五位君主?众方之间有着无可言说的默契,只有活下去的才能书写后面的历史。
那一晚,血甚至流不出宫殿,便被厚厚堆积的尸体拦在宫里。
马朝目光随着远山飘忽,忽然又想到,“书上说的大陆上无数的工业创新又是怎么样的?”
听说龙国开始修建会自己动的车?会打雷的船?
马朝悄悄合上房门,走了出去。今天是老妇人的忌日,他该去扫墓了。
胡凌听着马朝的脚步走远,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摇摇头:“本该是个七窍玲珑儿,奈何落入纠缠世俗家。”
等叶瑶再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房内偌大的书山也已经不见了,叶瑶顿时欢呼。
推门出去,院子里马朝和邝一泓也刚走进来,三人立刻凑到一块,叶瑶问道:“邝娃你干嘛去了啊?这么晚才到。”
邝一泓在旁边挤眉弄眼:“还不是因为马朝,被村里的大黄花给缠住了。”
大黄花是叶瑶和邝一泓给人家姑娘起的外号,姑娘叫黄花兰,挺好一姑娘,就是不开心窍喜欢马朝,天天都缠着马朝,个子瘦瘦高高的,比邝一泓都高一头,就有了大黄花的外号。
“其实吧,我觉得小蝴蝶挺好的,小时候跟在我们屁股后屁颠屁颠的,也听话。只不过吧,大黄花确实身材力压小蝴蝶。”叶瑶正色道。“实在不行,两个人其实都挺好的,是吧,马朝。”
“对呀,咱选择不出来,就全都要。”邝一泓附和道。
马朝给两人一人给了一拐子。
屋内,夏老三已经摆好饭菜了,叶瑶往内厨看去,也没找到胡凌,不禁好奇:“凌叔呢?不吃饭啦?”
夏老三倒了一碗酒,说道:“不用管你凌叔,先吃饭,来,你们几个小子陪我喝点酒。”
吃完饭,胡凌从外面回来。
“在村口帮黄大娘杀了鱼,准备回来的,恰好又碰见花兰那丫头了,没走掉,这事得怪马朝。”胡凌放下手里的帽子。“村里四个大户的姑娘里就有两家看上我们马朝,确实我们马朝人才好。”
马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好回话。
囚龟岛上有四个大户,零零散散又分成了百来户人家,村口的黄家和小蝴蝶的风家,另外还有夜家和路家。
黄花兰和风蝶月都是他们那户的主家,所以说是两家大户的姑娘也没有错。
“叔,我还是那句话呀……”
“闭嘴。”没等叶瑶再说,胡凌已经堵住了叶瑶的嘴。
“今天都是及冠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快去沐浴更衣,该行冠礼了。”胡凌笑骂道。及冠礼本来是及其繁琐的,只是胡凌和夏老三都觉得没必要弄那么复杂,叶瑶更是提议洗个澡,束完发便可以算作冠礼了。
“好勒!”叶瑶转身去沐浴了。
一屋子四个人围坐一块,喝着酒等叶瑶回来。
夜色刚好,月刚上树梢,星辰刚出大海。
夏老三喝着酒,脸上带着笑容,看着满院的月色。弯弯的月亮像一艘小船,送走故人,迎来新人。他在想,如今的拾壹大陆又是什么个样子,他的身份较之别人要特殊,知道的、见识过的大陆的变迁远远比叶瑶他们读的那些书里写的还要骇人听闻,那是堪称改天换地的变化。
听说如今长安城里的禁卫已经不再配备制式弩,而是另一种长枪,可以发射火弹?又听说如今织布已经不需要人力来一针一线的缝制,当年母亲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的缝制也在现在的孩童眼里成了绝唱。
这一切变化都离不开当年李太清一剑斩碎九天云霄。
当年师兄其实有一万个理由不落下那一剑,因为无法和山青在那耀眼剑光下早已不见踪迹,他知道他师兄的,如果仅仅是报仇,这一点便已经够了,李太清不会允许满天仙人重归凡尘这么一个可能祸乱人间的变数发生。
“他一定在天门处看到了什么。”夏老三默然。
让叶瑶他们出岛,在胡凌和他看来都是必须要做到事情。年轻朝气的小伙子没有理由和他们两个老头子一起在这座孤岛之上,这里只是一个他们人生的起点罢了。
马朝在去年也是及冠取字,朝,太阳已出氤氲青草,月亮尚未坠形,所以要格己复思,才不能误了清晨的好时辰,马朝,字格思,马克思。
邝一泓,字不染。邝娃的娘亲说,希望他出岛以后还能不被世俗欲望迷了眼,都是一种好期盼。
至于叶瑶取什么字,他没有想过,留给叶瑶自己取吧。他和胡凌都是这样想的。
叶瑶着白衣,散发,剑眉星目,身姿挺拔。
马朝立身而起,朗声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诚德。令月吉日,伸尔元服,展尔威仪,淑慎尔德。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四体康直,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胡凌将叶瑶头发束起,夏老三插上白玉钗。
“礼成!”邝一泓敬声道。
月挂中天,清寂长夜。
叶瑶,取字“璃玟”。
马朝和邝一泓觉得怪怪的,但是说不出来。
夏老三和胡凌对视良久,只觉得心中惊骇。
今晚,没有打浪。
夏老三和叶瑶盘腿坐在礁石上,海浪拍打着石头,溅起的水花才达到他们的脚踝,两人索性脱了鞋,把腿悬垂下去。
“出去之后,万事小心。”夏老三憋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