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百里肩挑一担铁 只为糊口三两文（1 / 2）
慕兰回去后，真的与建华商量想借钱给娘家砌房子的事了。建华倒不是小气的人，但如今家里确实不像从前那般宽裕了，所以看起来面有难色。慕兰见他这样，立马会心的说：
“建华，我知道家里的情况。我是说上次大哥拿回来给我们的那个首饰盒，我们是不是可以拿去换点钱回来……”
“那不成，那可都是爷爷奶奶他们留给你的。”
“哦——你也知道是留给我的啊？那你凭什么说不成啊？况且，爷爷奶奶留下的东西，我都不动，我拿阿爸阿妈给我的首饰去换……”
“那样他们会不高兴的！”建华还是有些担心。
“不会的，你要是担心，我就去问一下他们。”
建华没再坚持，直接说：
“那好吧，也别去问了，我相信他们也是乐意的。”
……
当年孙氏6大寿，他们过来给孙氏过生日时，顺便给增寿送了第一笔钱过来。说后面还少多少，让增寿到时候再告诉他，增寿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建华就说：
“大哥，家里砌房子是大事，每个人都要出力才行的，您别什么都一个人扛着！慕兰是您的妹妹，我们出一份力那也是应该的，您就别再固执了！”
建华诚心可鉴，孙氏也开口了：
“增寿，那你就接着吧。难得建华有这一份心，等以后志远志高他们长大了，再慢慢还也可以。”
增寿揣着那些钱还踌躇了好一段时间，虽然建华他们说暂时先拿这些过来，后面还需要多少再说，但增寿想着砌新房的时候但凡能自己做的就自己上，能省则省、当用才用，希望就用这些钱就尽量把房子弄好！所以来来回回算了无数次还迟迟不敢动工。直到过了第二年的梅雨季节，才着手开始！
增寿家真的要砌新房子了！就在巷子口转角的高地那里，那段时间，志远都会跟着父母、增辉一起出工，然后一般都会比别人稍微提前一点回家，增寿和增辉要抓紧时间赶在天黑前去新房子那里砌墙，或者去山上砍一两棵树扛回来，有时候则会从别的地方挑一些泥土或沙石过来，攒着夯土墙。而志远每天从田地里回来之后都有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从村口的水井去挑几担水回来，要够一家人吃喝以及洗涮。尽管每一个来回他只能往两只桶里各装半桶水，但他会赶在天黑前把水缸灌满，然后争取去新房子那里帮干点活，哪怕帮递几块石头，那也能减轻一些父母的劳累。
在那个艰苦卓绝的年代里，盖房子都是自己亲力亲为！除了挖地基时邀请了叶氏娘家大舅和建华以及文伯、小满他们过来帮忙以外，平常都是增寿和增辉自己慢慢敲敲打打。就这样每天挑一点泥土石料、每天往上砌一点点，到过年的时候，连着基脚的石墙部分也砌到一米高了，现在就等着过完年开春梅雨季节过后烧石灰、夯土墙了。到时候再托村里的木匠把鼓壁（桂北称木板隔墙为鼓壁门窗做好，择个黄道吉日就上梁封顶了！
大年二十几，增寿去找村里的木匠老丁，想先跟他打个招呼谈谈来年请他帮忙做木工的事。老丁听说增寿自己砍了一些松树回来，便让增寿带他去看看那些树，结果老丁一看便摇头说这些树木太弯了，可以做点小家什，锯成板材当模板也可以，取中间那点直的做窗棱也行，但是每一根木头的利用率不高，屋顶的横梁和垫瓦的木板以及隔墙鼓壁和门都还得去买杉树回来做才行。这可让增寿犯了愁，其实增寿也知道做这些用杉树肯定是最好的，但为了省点钱，他原本是打算说服老丁耐心点用松木来做的，因为慕兰她们借的钱，增寿在盖这个房子下地基之前已经拿去还赊欠的粮食债用掉了三分之一，毕竟要是还赊欠着人家粮食就盖新房也不太好，剩下那部分在下基地时用了一部分，后面砌墙时又买了一些石灰，其余的就打算用来付木工的手工费外加买横梁杉树，以及再买一些石灰等，增寿粗略估计了一下，剩下的钱应该刚够用于这些开支。但现在看来，这些钱还远远不够。因为到时候装门和上梁还要请人帮忙，除此以外，还要买瓦。增寿原本也没打算再向建华他们借，这会儿看来也许还真的要开口……
过完年，正月一过，马上就要开始新一年的播种插秧辛勤劳作了，新房子才砌到一半，后面的钱还不知道上哪去找，难道真的还要伸手借么……
去慕兰家拜年的路上，和往年一样，一伙小孩子兴致勃勃的跟在增寿身后，听他不紧不慢的讲梁山好汉。不同的是，今天的增寿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还停顿一会儿，半天才又接着讲，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在经过学校旁边的佑安小集市时，增寿被有个房子大门外立着的一块木板吸引过去了。秀丽吵嚷着想快点走，抱着秀芳的叶氏也有点不耐烦了，一个劲的催促增寿别磨蹭了。增寿让叶氏带着孩子们先往前走，一会儿他再追上来，因为他认识那上面用黑枯碳写的字，是有东家找挑铁的挑夫，志远好奇父亲为什么停下，所以他也跟着增寿进了那个大门，里面有几个人围着一炉火聊天，见他们走进来，有个男人便站起身来问增寿是不是看到外面那块木板上的字所以才进来的，增寿说正是如此，所以想进来问个究竟，那人让增寿坐下来谈，原来其他几个人也都是看到门外的字所以进来了解情况的。增寿说因为还要赶着去拜年所以就不坐了，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得到明确答复之后便告辞了。走出那扇门时那个人还在后面喊着：
“你如果想去的话，二月初一那天清早直接来这里就得嘞。”
增寿一边应着一边回头挥了挥手。
“挑一担铁到桂林，就可以得那么多钱，阿爸我也可以去吗？”志远不知天高地厚的问增寿，增寿当然一口就回绝了：
“你肯定去不得，你小叔倒是可以！”
“我也可以啊！我现在挑水，都是差不多挑满两个水桶的了……”
“呵呵，那个太远了，一百多里路啊！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啊？”
志远没再说话，等到了慕兰家，他以为增寿会和叶氏以及慕兰他们说这件事，谁知道他压根就没提。
回来的路上，孩子们迫不及待的拆开慕兰给他们的新年红包，居然每个小孩都有五毛钱！志远把那崭新的五毛票子主动递给增寿，增寿以前从来不会要孩子们的压岁钱或者拜新年的红包钱，这次是例外了。志远很为自己的高尚行为而沾沾自喜！这是为家里做贡献的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了！
那天晚上，戚奶奶和她儿子增威到增寿家烤火聊天，小朋友也在旁边串来串去的热闹得很。增寿说了想去挑铁的事，说挑一担铁去桂林能得四块钱，虽然要在路上住一晚，但价钱的确蛮可观……还没等叶氏和孙氏开口，戚奶奶就说：
“你们慕兰家藏了大把的首饰，你还去吃这份苦干嘛？没有钱了就问她要就行了！”
“可别乱讲话，她家老底都被掀了，哪还有什么首饰啊？再说了她也有一个家要养，你还以为是以前啊?哪有那么多闲钱……”增寿一家人都不愿搭理她，但叶氏还是耐着性子像平常唠嗑那样回了一句。但戚奶奶还不依不饶了：
“那如果是这样，她嫁给那个地主仔不是白嫁了？”志远实在是气不过憋不住了，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说：
“我们建华叔家不是地主，他们是富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