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少年日担数千斤 大炼钢铁一条心（1 / 1）
在生产队挣工分的日子，都是全年无休起早贪黑的，这样日复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令志远感到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好在没过多久，从公社到大队，都在大肆宣传号召大家去大炼钢铁，每个队都会抽人去炼钢炼铁。反正他在生产队一天只能记半天的工分，叶氏便让他跟着大队其他人去炼铁。
双河村有几十号人去参加炼铁，第1生产队里连志远一起去了3个。都是在生产队里出工一天拿不到12分的。队里记工分是有讲究的，大致按照劳动能力分为一等劳力一个工记12分，二等劳力出工一天记11分，三等劳力记1分，往下还有大半劳力记8分、9分的，而志远只能算半个劳动力，出工一天只能记6分，另外两个是三等劳力。这几户家里让他们去炼铁，其实也是想着反正他们在队里也记不到一等劳力的工分12分，那就去炼铁吧，兴许那边要好些呢！
懵懵懂懂的志远跟着大伙一起来到了玉江村，这是双河大队的另一个村，就在距离双河村3公里的地方。玉江村子附近有一大片松树林，也有几座铁矿山。他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几座烧矿的土窑。一开始志远什么都不懂，只是跟着大伙儿去挑石头、扛树，还有烧窑。
第二天，他们就正式给他们分工了。志远和另外三个人一起负责一个窑。旁边还有一个类似技术指导的人机动的巡查，发现哪一组堆砌土窑有问题或方法不对的，他便即刻给予指正。很快他们几个新来的就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估摸着动手了。那儿有上面统一备好的红砖、水泥和石灰，大家齐心协力把需要的泥沙、水还有砖挑到准备砌窑的地方，然后便分工协作开始砌窑。下午，他们的窑就搞好了，有人过来让他们别着急点火，让他们先去把材料运一部分过来，然后去学习其他已经在烧火的窑是怎么堆码矿石和木料的，还说明天也会有人过来指导他们如何往里面放木料和矿石。
第三天，有两个人过来边说边做的演示物料堆码方式，堆了几层之后刚好运过来的材料也用完了，便让志远他们自己再去运材料过来亲手操作。但当他们再去挑木材、石料时，却已经没有现成的物料可取。他们需要自己用广锤把铁矿石打碎，需要自己去附近的林子砍树。志远和其中一个人负责打石头，另外两个人则负责砍树并锯断、劈开。他们用了差不多一个礼拜的时间，才把整个窑所需要的物料大概准备好。那时真是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是麻的，挥舞铁锤的手掌磨出了好几个大血泡！那时每天最盼望的时刻就是集体收工吃饭，虽然几乎每一顿都只有咸菜加白菜，但却每一顿都有干米饭，尽管里面也掺着红薯，但因为舍得放大米，所以每当掀开锅盖都可以闻到大米饭的香味！
当他们开始往窑边挑运物料时，志远发现那一片平地里凭空多出了很多人，都是从附近几个大队抽过来炼钢铁的。在这热火朝天的场面里，好在也没人过多的来催促我们，他们便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的往窑边一点一点的挑矿石和木材，四个人来来回回的挑了两天才把那些木头和矿石全部转移到窑边来。
总算可以往里面添加物料了！他们几个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在那几个老师所做的基础上，铺好一层松木再铺一层铁矿石，如此反复层层叠叠，直到铺至窑顶。终于大功告成了！志远以为他们接下来就是守在窑边烧火就行了，谁料像这样已经垒好在烧的窑只给安排一个人烧火，其余的人都要去砍树打石头、挑矿石和木料！他心里真是一万个不愿意啊！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哪怕肩膀和手掌满是红肿与血泡，都得咬着牙硬撑着！因为增寿和叶氏还盼着等他一满18岁就给他申请一等劳力，那样每天可以记12个工分，比现在多6个工分。如果他稍微退缩一点，估计那事就会无望，甚至还会让父母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戚奶奶他们的舌根会嚼得更起劲。
这天晚上，当志远小心翼翼洗手的时候，孙氏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便让他过去给她瞧瞧，志远有几个手指间的血泡都磨破皮了，里面还渗出一些水来，所以不敢让孙氏看到，便故意弯着手指，她不由分说的打开他的手掌，又慢慢起身下意识的翻开他的领口，竟发现他两个肩膀都一片红肿！孙氏瞬间心疼得直掉眼泪！当晚便和增寿说得和队里商量让他们换个人去炼钢铁，说志远人太老实了，不能这样完全没有限度的去做重体力活，继续这样干非得把人累垮不可！增寿顺着孙氏的眼神过来拿起志远的手看了一眼，又慢慢的放下，低下头点燃了一支手卷烟，一言不发的抽着。孙氏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哭腔又上来了……吸完一支烟，增寿起身出门去了。孙氏估摸着他是鼓起勇气去找队长了，这才把口气放缓和下来。志远心里也烦得很，纠结又矛盾！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去铁矿山那边了，一踏进那片山地，内心就觉得恐惧！但内心却总有个声音跟在说：你没有选择！但又抱着侥幸的希望，万一增寿真的去找了队长，队长真的同意换一个人去呢……
然而，增寿并没有去找队长，而是去屋后的山边掐了一把草药回来。一到家，就把那草药叶子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吐出来敷在志远的两个手掌上，让他明天早上再把它弄掉。孙氏没能沉得住气，直接问增寿：
“你刚才没去找志权啊？”
“哎呀阿妈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苦活累活谁都不愿意干，换谁去啊？再说了，队里今天开会还讲了过几天还得再抽几个人去参加大炼钢铁，你这个时候去提出要回来，那岂不是给队里添乱吗？再说，下一步队里差不多有一半的劳动力都要抽去炼钢，生产队这边也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就算真的让你回来了，这队里的活儿也不见得就比炼钢铁那里轻松……”
志远的心瞬间又沉入了谷底，像是一个原本期待无罪释放的犯人等来的却是死刑……外面到处刷着类似“以钢为岗全面跃进”的大标语，其实真正从窑里炼出来的钢铁少之又少，他找不到他们如此日复一日的劳累有多大意义？更不知何时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