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奇幻诡谲一日游[完] 曲水流觞,大梦……(2 / 2)
他悠闲举杯,与一众文士畅谈大笑。
观众:“npc卖了游客当苦力,绝了绝了。”
李威廉放酒碗到一个个精致木盘上,推了木盘。
木盘顺溪流而下,经过文士们身旁时,偶尔会被取走。
“研墨。”
东南角,四五个文人展开画卷。
老成持重的儒士接过笔墨,扫一眼干涩的笔头,老者轻叹摇头:“哪来的后辈,竟连墨都研不好,去去去。”
王甜甜面露羞愧,后退到角落。
一眉目冷肃的年轻书生上前,躬身作揖,“老师,学生为您磨墨。”
他手拢袖袍,捏住墨条,缓缓研磨。
一点颜料在清水中晕染开,年轻书生冲洗笔墨,动作行云流水,不疾不徐。
平凡简单的小事亦有说不出来的雅致风度,从容不迫。
王甜甜不敢相信。
研磨洗笔这等小事,大家做来无甚区别。偏偏青年,做来韵味悠长。
他明明五官普通,远比不得星际娱乐圈的明星顶流。
可风度雅致而从容,行走坐卧皆似画中人也,行事不落凡俗。
王甜甜看呆了。
周仓与场外观众凝视全场,一动一静,动静皆若天成。
他们饮宴,却入了画。
那是名士风流,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文章天成。
那是高山流水,琴音焚香,不落幽谷,不入凡俗。
手握请柬的游客们在窃窃私语,周仓放下青瓷碗碟,看青灰覆盖的山石地面。
数道单薄被拉长的影子交织着,微微摇晃。
宴会高谈阔论的文人们着长袍,周仓还是观察到了这群人脚尖未着地面。
鬼!
竟是鬼宴!
“诸位,我等云集于此,说不得,能出几篇流传于世的佳作。”
“祁兄说的极是。”
文人大声附和。
祁正走到溪流上游,亲自拿起水瓢,推酒碗放进溪流。
漂浮的各色碗蝶被童子们小心带走。
木碟乘着酒碗,落到一褐袍老者身前。
他面相清癯,目光流连各色美景,缓缓朗声而笑:“最近确有所得。”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好词好词啊。”
满堂喝彩。
酒盏一次次顺溪流而下,停落到某位文人身前。
他们或凝眉沉思,或谦虚发笑,表情各异。
有的文如泉涌,从容大笑。
有的皱眉,狼狈思索久不得,拿起酒盏,豪爽地一饮而下。
满地落红,溪流潺潺,观众们似也参与进文采斐然、文人墨客的风韵雅事中。
溪流两旁,或洒脱、或桀骜、或严肃的身影虚幻起来。
洒脱自在的中年文士行走雨中,曼声长吟:“……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落魄文人酒气浓重,市井瓦舍里,丝竹声中,他沉沦半生。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
他们抑扬顿挫,他们放浪行骸,他们朗声大笑,他们纾解胸中郁结烦闷。
一首首,一句句,一声声,落进人耳中,踩到人心上。
王甜甜眉眼染上惊异,
嘻哈说笑的讨论声在曲水流觞渐入高潮后噤声。
年轻的游客们从饶有兴致到满眼赞叹震惊,现在开始瑟瑟发抖。
再是愚昧不上进,亦能从词中感受到斐然才气,文华流转。
直播间弹幕从爆发式增长到彻底安静,只剩零星评论孤零零飘过:“梦回语文课。”
“还是没上过的那种!”
兴到浓处,文人们觥筹交错,放浪形骸。
酒水渗入溪流,散出馥郁酒香。
丹辰子满意了,他转转酒葫芦,扶书桌起身。
盘子里蜜饯瓜果自动飞入他袖中,道士吊儿郎当,踱步离去:“好酒,好酒~”
他又唱起道歌,歌声混着文人们的词曲,融洽相合。
王甜甜:“周叔,道长走了。”
周仓正与李威廉讨论这群文人是人是鬼,见丹辰子踱步离去,三人不约而同跑步跟上。
他们都意识到丹辰子的不同,他明显是特殊npc。
“道长!”
王甜甜拽住驴子尾巴,不让丹辰子跑掉:“那些人没有影子!”
“道长,他们是鬼!”
丹辰子打哈欠,晃酒葫芦,似笑非笑:“唔,荒山野岭,举办酒宴,自然是鬼宴。”
“那、那些客人……”王甜甜惊悚。
半遮掩的藤蔓后,隐约可听丝竹声。
游客们还兴奋绕着文人们打转,还有些在学习拨弄古琴,品评诗文,喝酒品茶。
看着看着,眼中含笑的秀雅文人变了模样。
阴森诡相,戾气横生。
他们包围了游客,游客浑然不觉,还在吃桌上的腐烂糕点。
还有小姐姐追着双目淌血泪的鬼笑闹,王甜甜认出来了,这是那研墨的书生。
她头皮发麻,不敢继续想下去。
“道长,快救救他们。”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是人,非神,岂能救得了天下人?”
丹辰子轻拍驴身:“快些随我来,不然,要误时辰了,”
“尔等不必担忧,那些鬼不伤人性命。”
观众:“嗯?”
“道长,他们做的诗好厉害。”王甜甜心里嘀咕,好像跟在课本学的部分不相上下。
胜利学院复原古籍了?
突然感觉,有些学生要倒霉了呢。
丹辰子面露嘲讽:“非也。他们是群可怜的科举鬼。执念深重,死后不得安宁,幻想自己一步登天,闻名天下。想得多了,以假乱真,还真以为自己那些风流名士。”
“原来是这样。他们为什么办宴会还发请柬?”
丹辰子捋须:“科举鬼最看不得学生颓丧,不上进。他们死后会出现在考场中,出现在学生的课本文具中,督促他们认真学习,不可懈怠。”
“一旦懈怠,科举鬼发怒,学生日日夜夜被他纠缠,会噩梦缠身。”
大家:“?!”
周仓后知后觉,恍然大悟:“怪不得,宴席上的宾客全是年轻学生!”
观众:“我好想笑。”
“你不是一个人,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嘎嘎嘎——道长,咱们回去好不好。我好看科举鬼们督促学生们学习,会不会很暴力?”
“科举鬼?做鬼屋也不忘记督促学习,高材生的脑回路啊……爱了爱了。”
“彻底明白我为什么考不上名校了。我不配!”
“做鬼也要考大学!”
“同学们努力啊,加油啊,一定要通过鬼屋考试啊!别辜负前辈鬼的期望!狗头.jpg”
丹辰子道长似乎挺着急,小驴子踢踢踏踏,拨开云雾。
恍然间,有巍峨大城拔地而起,煌煌不见尽头。
“东、京、城?”
“前方来人,止步!”守门兵卒遥遥望见人来,大声呵斥:“城门已关,闲杂人等,不得入城!”
“再敢靠近,格杀勿论!”
城门紧闭。
李威廉轻车熟路:“师父,咱们穿墙过去?”
周仓泼冷水:“我们过不去。”
“有师父在呢。”李威廉暗戳戳拍马屁。
丹辰子的无语观众感同身受。
“哈哈哈,道长好心累,道长不想理你,并朝你扔了只狗。”
丹辰子收起毛驴,掐诀念咒:“真灵性灵,天清地明,欺天瞒地,隐身障目!”
“急急如律令!”
丹辰子走向城墙,守军浑若未觉,任他大摇大摆,靠近城门。
“这次是……隐身术?”
三人异口同声。
他们学着丹辰子道长的模样,鬼鬼祟祟走过护城河,确定管用后,又在士卒们跟前晃手吹气。
过城墙,进东京城。
金阙宫墙,灯盏流光,火树银花。
卖货郎挑担叫卖,各处的糖人果子种类繁多。
卖艺杂耍行走过六街,各处灯火明灭,烛照繁华,不似人间景。
繁华死板的假热闹街面被刻意一略而过,停留在雕梁画栋前。
楼阁系满红绸,丹辰子当先跨入。
红绸绕满楼阁,垂坠而下,流苏轻摇,满室的纸醉金迷。
他们落座,听得一声锣响。
有着劲装的舞者落到亭台中央,长身而立,长剑在手。
鼓点急促,他们转动长剑,刀刃闪烁银光,舞动如龙。
气势如虹,耀耀生辉似天星闪烁。
剑舞煌煌,绣带飘扬。
“嗡——”
喝彩声中,丹辰子笑看三人:“说送尔等下山,来得刚刚好。”
李威廉茫然,下山?
不是早就下山了吗?
他疑惑着,捏了块糕点欲放进嘴里,“咯咯咯——”
鸡鸣升起,天光泄一线。
“蝶梦庄周,庄周梦蝶,醒来,醒来~”
红绸飘带的千百颜色褪去,富丽堂皇的亭台眨眼间斑驳古旧。
舞者化鬼,宾客化鬼,刹那变鬼域,带着凄风苦雨。
天旋地转,王甜甜丢了手中糕点坠地。
隔远的飘渺鸡鸣声逐渐清晰。
有鬼在泣泪呼唤,“问当年汴京十里,红妆锦绣,今可安在?”
“宫阙万间,尽做了土。”
“繁华成空,浮云亦做土。”
“哈哈哈~”丹辰子笑声朗朗,笑声怅惘:“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漫声吟唱中,天光徐徐亮。
李威廉三人立在水潭前睁开眼。
水清晰倒映着他们的模样,只是,水中再不见那宫阙万间,汴梁浮华。
“咯咯咯——”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