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历史交流会[2] 修史,秦始皇,云梦……(1 / 2)
中心话题随着参与讨论人数越多, 跑得越偏。
范围由小及大,牵扯进越来越多的学者专家。
他们据理力争,大家顺着逻辑,试图通过沟通, 弥补回答历史错漏, 更想说服旁人站到自己的立场上。
苏冬夏自幼对古东厦历史感兴趣, 看过很多次历史学交流会。
穿越前,历史学家们大浪淘沙, 寻找根基立足点, 为补上文明历史细节争论不休。
那时的她佩服万分,眼中是知识渊博的老师学者为历史而剑出鞘,言语交锋, 互相攻坚寻找漏洞,宛如看一场场精彩的辩论赛。
精彩的辩论难得, 教授们寻找对方错漏, 借此辩驳得胜, 场面热血严谨。
苏冬夏一度为此痴迷, 希望长大成为他们一样出色的历史学家。
年少梦想化为现实, 她坐在了最顶尖的历史学交流会现场。
精彩辩论,一如往年, 苏冬夏手压桌案,血沉沉,眼中悲凉。
哪里有热血?不过迫不得已。
相较于历史学家,他们有八成更似辩手。
精彩博辩,逻辑严密,想象力丰富,能牵连起历史的人, 会博得满堂彩。
这般畸形的历史研究,让人打心底无奈无力。
苏冬夏仔细观察,圈中精彩博辨大多是年轻学者,似何声老教授这般的老学究,开口极少。
身前身后的学长老师也参与进去,辩驳到激情处,离了坐席,跟人争到面红耳赤,喧哗声四起。
何声老教授稳坐泰山,不摇不动。
“老师,您觉得呢?”苏冬夏有些好奇何声老教授对始皇帝的看法。
主流学术界应该是承认始皇帝的,受古诗文影响,他们也普遍认为秦始皇是暴君。
“我的想法……没有意义。”何声早过了学术圈里博出位的年纪:“小苏,你看谢文政,口才夺人,嗓音洪亮,他的对手被连翻驳斥,彻底失了分寸。表情慌乱,难以组织语言,谢文政占了上风。”
苏冬夏:“老师,大家会相信谢研究员吗?”
“谢文政故事编的的确出色,他倒不如去写小说。”何声冷笑,神色又漠然。
“这是我等东厦历史学者的悲哀。”何声老教授叹:“河里淘金,水中捞鱼,我年轻时认为三位老先生想鼓励我们,坚持不懈,奋勇努力。”
苏冬夏追问:“那现在呢?”
何声老教授:“见了你,我才知晓这话是说运气差的别搞历史。”
“咱们手臭,没戏!”
苏冬夏:“……”
“谢文政辩得对手面红耳赤,得了喝彩,可有多少人是受他言语吸引,又有多少人真正信服他研究出的真相历史?”
苏冬夏竖起耳朵,学生和年轻老师鼓掌赞叹,在讨论谢文正言语犀利,逻辑缜密,是一等一的厉害。
“老师,我想过去辩一辩。”
何声:“想去就去吧。”
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摇头失笑,“诡辩不正,胜了也是输。”
“谢文政的历史猜想逻辑缜密,珠串成线,可真正的历史哪有道理可讲。”何声老教授轻啜茶水,注视脊背挺直的身影单薄女孩离去。
苏冬夏走得轻快,落脚无声。何声老教授却像听到了脚步声,步步踏地:“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老何,这话,说得太早。”龙腾学院与首都军校的项目组带队老师坐何声身边,温老教授放下水杯,“你拔苗助长,小心淹死苗。”
谢文政春风得意,在秦始皇是戏本子虚假角色的立场上大获全胜,眉梢眼角上扬,尽显得意。
这年头,想在学术圈子里升职又慢又难。
他左思右想,没亲戚老师帮忙,唯一出路是抛出震惊学术圈的历史学发现,声名鹊起。
他准备数年,终于功成。
在数年一届的历史学交流会上,驳斥诸人,将秦始皇定义为虚假人物!
他甚至准备了数个话本角色当例子,以秦始皇类话本小说夸大其词的传奇经历为基准,驳斥对方,让他无言以对。
“诸位,战国的不同国家相处,如同群兽困于樊笼。百兽之王厉害,能一起咬死豹子,狼群,雄狮吗?”
谢文政慢条斯理下断语:“由此可见,秦始皇不过是个流传极广的荒谬话本故事角色……”
面红耳赤,张嘴想反驳却无言可讲的荀庆玉气得颤抖,唇哆嗦不止:“谢文政,你诡辩!”
“谢教授的确诡辩。”
清亮沉静的女声不疾不徐,恰到好处,压住了荀庆玉颤抖声线里的焦虑心虚。
苏冬夏踏步出人群,年轻的面容与三四十岁的教授学者们格格不入,谢文政皱起眉头,隐隐有指责质问的意思:“你是哪家学生?”
苏冬夏未回答,黑白分明的猫眼儿盯住他:“隔了近3000年,谢教授无师自通,深得诸子百家中的名家精髓,名家后继有人了。”
场中一时安静,谢教授皱眉。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对面小丫头应该是在骂自己。
可,他居然听不懂!
“哈哈哈,老何,你这学生真损!”
温老教授当面嘲笑,何声舒缓眉目,也笑起来。
谢文政眼皮子狂跳,面庞隐隐发热,勉强硬撑住仪态。
“温教授,名家是什么?”荀庆玉开心见谢文政吃鳖,好奇地拔高声音。
“你们问这丫头,她知道。”温老教授捋着胡子,颇好奇苏冬夏的回答。
名家乃先秦时期,诸子百家学派之一。
先秦历史极为冷僻,少有人知,温教授寻到半本22世纪的《辩论术解析》,才知晓些许名家理论,知晓数千年前的老祖宗就玩逻辑学了。
“先秦时,百家争鸣,名家以辩论术闻名于天下。”
“平原君食客,名家公孙龙有一日想出城池,守门兵将却说,马不得出城。”
“公孙龙答曰,白马非马。”
“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
“白马非马,守门兵将辩不过公孙龙,只能放他出关离去。”
“谢教授所做之事,与三千年前的公孙龙如出一辙,若您能见到公孙龙,定相见恨晚。”
“毕竟,是隔了3000年的知己呢。”
会场众人反应过来,学生捂嘴笑,一些老师教授本来还压着,可想起谢文政方才听不懂年轻学生指桑骂槐的茫然样子,笑声逐渐大了起来。
谢文政脸色青白,强压慌乱:“我说出实话而已。”
“嗯,”苏冬夏:“我也是说出实话。”
谢文正:“……”
他自恃地位涵养,不想跟年轻学生争辩。
勉强维持气度,坐回席中。
苏冬夏面向上百历史学家,朗声开口:“谢研究员,李太白曾为始皇帝作诗,您听过吗?”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横扫六合,天下一统。这算不算证据?”
吸了口气的谢文政舒缓心神,沉淀心情:“你年轻,对诗词研究太少,不懂诗人写作手法夸张虚拟,甚至会虚构人物,皆是正常。”
“谢文政!”慌忙背诵记录全诗的荀庆玉怒气勃发,忍无可忍:“若照你这般说,三位老先生修的文明史也是假的?”
“夏商西周,我们何曾见过何曾丁点儿历史?只有些许青铜器文物记载而已!”
谢文政早有准备,从容答道:“虽没有历史,但诗词书籍会杜撰人物,可不会大片大片杜撰朝代历史。”
荀庆玉噎住,又不知如何作答。
谢文政说的极对,他竟也寻不出什么错了。
谢文正的辩论巅峰造极,苏冬夏也不得不佩服。
谢文政欲乘胜追击,巩固优势,苏冬夏却难以忍受他为了自身职称名望,不择手段,甚至虚化历史人物的行径。
在座年轻学者学生甚多,听了他的诡辩,说不定会与年轻的自己一样,信了这些口才极佳的辩手鬼话。
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历史学家,其实不过是投机取巧。
“德兼三皇,功过五帝。”
“千古一帝,功高莫于始皇帝。”
放出宋史前展现学识,当铺垫好了。
不等谢文政嗤笑反驳,苏冬夏挥手,虚空显出屏幕。
视频开头颇为模糊,似是一人正对镜头,接受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