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1 / 2)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
白色,冰冷的白色,无边无际的白色占据了我的视野。
“我死了吗?”我下意识喃喃道。随即我发觉自己的声音完全走了样,听起来像是从生锈很久的管道挤出来的一般,那沙哑的动静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活动了一下脖子,但是有东西把它死死固定住了。我的头没办法移动,只能使劲把眼珠向一边看,想看看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白色的空间有了尽头,那是一条非常直的,黑色的线。再往下看,是一个不锈钢的架子,上面挂了三个不同颜色的玻璃瓶。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身体震颤了一下,于是我便听到了玻璃瓶互相碰撞而发出的清脆的响声,而里面的液体也像受惊一样跳跃起来。我的鼻子也开始苏醒了,我慢慢感到非常不舒服的味道在肚子里乱窜,然后它跑到了气管,又进入了我的口腔和鼻腔,那是非常浓烈的消毒水和混合的药物的气味。
医院。我的心里浮现了这样两个字,它使我好受多了,我还活着,而且很安全。于是我又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只是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滑了一跤,没什么大碍,马上就能回家了。什么都没发生,这样就很好,我喜欢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而且我再也不会离开它了……
“你醒了。感觉怎样?”一个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了。谁?我看不到声音的来源,只感觉它莫名的熟悉。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我,而这让我身体哆嗦了一下,我却有点莫名其妙。黑影被褪下了,原来只是一个宽大的帽子,而帽子下面,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
“你是谁?”我问。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张脸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缝隙,熟悉的声音从那里面传了出来。他没有嘴唇,一张脸白得吓人,要不是它张开了嘴,我还以为是它是天花板上的吊灯。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开始大口喘气。一个名字从我的身体里升起来了,却堵在了我的喉咙。我很难受,却不是因为干涩疼痛的喉咙,而是这个名字难以说出口的窒息。
他的脸收了回去,发出来一声叹息。“喝口水吧。”他说。然后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后动了,接着我惊讶地发现我的头缓缓漂浮在了空中。
果然是医院,我想。我的视野开阔了,但是却没有多少值得看的东西。房间不大也不小,却只有白色的床和挂着吊瓶的铁架,房间里唯一不是白色的东西只有一棵像我一样半死不活的吊兰,而我正像寻求什么一样紧紧盯着那黄绿色的生物。
一个玻璃杯子靠近了我的嘴唇,而我本能地微微张开了嘴。冰凉的液体慢慢流进我的口腔,灌进了我的食道,最后淌到了一个空空的袋子里,我想那应该是我的胃。喉咙火烧一样的感觉减轻了很多,我的声音听起来像个人了。
我再次对空气发问:“你是谁?我现在在哪?”他没回答,只是站到了我的面前。我看着他,只感觉脑袋里多出来不少沉甸甸的东西,而那些东西让我不停地头疼,一幅幅画面飞一样从我眼前略过。那是一秒,一小时,一天……那些画面飞驰而过时我听到了脑子运转时的轰鸣。
实在是太吵了,我都听不到自己说出的是什么,不过,我确定自己说出了正确的话,那是一个名字,李岩。
我没想过我会在这里与李岩相遇,我一直都期望会有个体面的,令人愉快的会面。这本应是一个欢喜的结局,可现在我们两个都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庆祝的时候。
他先开口说道:“颖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别动,我替你说吧。”我希望我能点头,可现在只能从嘴里挤出一个干瘪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