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初入封家 蓝家的秘密(1 / 2)
封家在荣州枝繁叶茂, 家大业大,子孙最有出息的便是秋东外祖这一支。
家中子弟自小皆读书,到了十六, 不论是继续读还是去外面经营家中产业都可,总之从封大舅到封三郎这两辈人中,目前还没养出混吃等死的废物, 说一句满门皆是好儿郎也不为过。
至于第三代,最大的是封大舅的长孙, 也是封大郎的长子,今年才六岁,要说出息与否为时尚早。
封家如今是荣州城排的上号的富商,宅子占了小半条街,颇有闹中取静的意味, 朱红色的大门厚重古朴, 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整条街为了迎接他们,特意提前叫人清扫洒水, 掩去尘埃。
总之, 迎接秋东一行人的, 是封家数量颇为壮观的人群。除了封家主人下人外, 还有寄居在他们家的客人, 孩子们的西席先生, 浩浩荡荡。
可见郑重。
彼时, 封大郎与封三郎早早去前头打点,马车里只有蓝固业与秋东二人。
蓝固业悄悄掀开车帘一角,从人群里轻而易举瞧见站在前头面色严肃的母亲,吓的一个哆嗦靠回车壁抚胸口。
末了, 重重一拍秋东肩膀,用托孤的语气托付秋东:
“今儿能不能借你的光,让我娘忘了我离家出走这一茬就全靠你了,小表弟!”
秋东淡定将他的手拍下去:
“傻子!”
他那素未谋面的姨母又不是神经病,非要选在今儿这种日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教训儿子,是私下里找不着机会还是咋的?
经过这几天短暂的相处,蓝固业已经被小表弟一天三顿的讥讽给骂习惯了,小表弟这样的态度反倒让他安心。
他很有兄长派头的帮秋东整理衣领,仔细端详后,瞧小表弟清俊的样貌,如山间风雪的气质,满意点头:
“走,下车!”
秋东一下车,几乎整个封家大门口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众人早在几月前从二老爷的来信中知晓这位表少爷的悲惨遭遇,听说他此前十五年一直养于奴仆之手,做的也是看人脸色的书童活计,日子过的很不得意。
想着该是个畏畏缩缩的性子,身份骤然改变,或许有几分穷人乍富上不得台面的轻狂。
可二老爷信中又说,这位表少爷极聪慧,第一回下场便得了童生名头,行事颇有章法,心中自有成算,所思所想轻易不受人裹挟。众人心中便又给表少爷添上了“有心机”的标签。
这很正常,一个书童,能先主家少爷一步考过童生试,没点心机怎么可能?
两日前,大老爷又让人快马加鞭送来消息,说表少爷顺利通过院试,拿到了第二的好成绩,如今已然是十五岁的秀才公了,没意外的话,还是每月能从衙门领钱领粮食的廪生。
这个年纪,如此成绩,在荣州城也不多见。众人瞬间给表少爷贴上了“忍辱负重,年少有为,沉稳可靠”的标签。
要不怎么说权利是男人最好的美颜良方呢,才一个小小的秀才公,就胜过秋东嘴上说一千句一万句的辩白。他什么都不用做,甚至双方连面都没有见,便已经有人自觉给他此前的种种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见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少年。
非常普通的青色衣衫穿在他身上,却莫名给人一种清冷幽静之感,明明是七月份的天,橘红色的晚霞将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暖色调,偏见他徐徐而来,无端带给人三分清凉。
和蓝少爷走在一起,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风格,气度却不相上下。
端是一个照面,说他是哪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公子也有人信,哪里有他们之前想的小可怜样儿?
莫非,有些东西真是骨子里带出来的,要不然如何解释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当然,不相干之人自然会生出这许多无端猜测,可身为至亲之人,封家老太爷和老太太,也就是秋东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那是一打眼,就抱着他痛哭。
口中连连道:
“好孩子,受苦了,受苦了……”
秋东实话实说:
“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原身自有记忆以来便知道他是天生的奴才命,奴才嘛,能有几个享福的?吃饱穿暖就行了,再多的从不奢求,便也不觉得命苦。
甚至后来察觉“真相”慢慢攒钱想离开乌家大宅去外面过日子时,还生出了隐隐期待。
可他这话,却叫两位老人听的更加心酸,当下便一左一右拉着他回家:
“走,咱们到家了,专门叫人做了许多荣州小菜,你尝尝喜欢哪个,外祖母叫人天天给你做!”
封家中门大开,两位老人手心温暖有力,牵着这个苦命的外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珍而重之的将人带回家。
秋东能感受到其中厚重的情谊,心里不由叹口气,越是这样,有些话越不好说出口啊。
两位老人见外孙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怅惘,对小女儿和那个没用的女婿又多了几分迁怒,打从见面起便没给两人多余的眼神。
封氏直接哭成了泪人,在姐姐封余婉心疼的搀扶中,在封家下人的簇拥中,跟在爹娘兄嫂身后进了家门。
乌植悻悻的摸摸鼻子,什么都没敢说,跟在大舅哥身后,眼中晦涩一闪而逝,快的谁都没发现。
或者说此情此景,也没人将多余的注意力搁在他身。
很快,封家厚重古朴的大门再次缓缓合上,隔绝了外人的一切窥视,也将乌植心中那份不甘与怨愤重重压在心底。
别看乌植在路上作天作地找存在感,可在封家他是真不受人待见,从当年被封家人发现他暗中讨好封余柔,哄的封余柔对他暗生情愫后,封家人的不待见便摆在明面上,这么多年从未改变。
他本以为娶了封余柔,和封余柔生了儿子,哄得封余柔一心向着他,便能叫封家看在他老婆孩子的份儿上,对他多几分扶持,助他快速走上人生巅峰。
可不料封家竟狠心至此,他兢兢业业十几年费心费力的讨好,就换来他们打发叫花子似的对待。
与封家如今的权势地位相比,他手里那点东西简直就像个笑话。
十几年前他在封家人面前抬不起头,十几年后依然如此,就连刚认回来的那个小崽子,也比他这个老子得人重视,凭什么?
不过没关系,不是都重视秋东吗?重视了好啊,重视的话,封家无论如何,也得为了秋东,扶他往上走一把。
虽然这一天迟到了十几年,可还是叫他等到了不是吗。
此刻,自是没人会注意乌植的响算盘,所有人都围着秋东打转。
秋东被领着穿过三进院子,走了至少两炷香时间,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到了封家正堂,外祖母慈和的拍拍他的手,唤来身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细细叮嘱:
“先带小东去住处梳洗,瞧瞧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又温声对秋东道:
“孩子,先去瞧瞧外祖母为你准备的院子可还满意?哪里不得用只管说,叫人换了便是,放心,外祖母有钱,只偏着你,你安心花用,管够!”
外祖父只在旁边笑:
“可别啰嗦了,舟车劳顿,先叫孩子去休息,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末了自个儿又不放心的叮嘱老嬷嬷:
“先给小东送几碟可口的糕点过去垫垫肚子,晚饭且在一个时辰后呢!”
秋东简直被老人家当成失而复得的宝贝对待。
专门为他准备的院子宽敞大气,里面有几颗合抱粗的槐树,正值槐花盛开的季节,院子里芳香四溢。
秋东打发了准备伺候他沐浴的丫鬟,仔细打量屋内陈设,处处透着雅致。
门窗是重新漆好的,颜色鲜亮,墙上字画细看均是上品,不说价值不菲,却也是上乘之作。墙角小几上插着清淡的水仙,廊下几口大缸中睡莲正开,肥美的鲤鱼懒洋洋一动不动。
就连床上的帷幔,也绣着精致又吉祥的祥云纹。
如此搭配下来,瞧着大气又舒心,可见是用了许多心思。
就这底蕴,乌植给封氏建造的那个家就是拍马也比不上。
秋东舒服的半躺在浴桶里,温暖的水将他全身包裹,他纳闷儿的想,即便十几年前的封家还没如今风光,可肯定比啥都没有的乌家强吧,封氏究竟是怎么看上乌植的。
在封家是父母疼爱,兄姐爱护,身边有人伺候的娇小姐,在乌家呢?要没有封氏的嫁妆打底,没有封家的帮衬,她连如今那宅子都住不上!
只能说是爱情的力量吧!
“屁的爱情,女儿这些年可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干尽了糊涂事,如今一朝清醒,悔之晚矣!”
如今这宅子是封氏出嫁后几年才置办的,老两口叫人特意为封氏留了院子,封氏以往回娘家住过几回,如今在她的闺房内,对着母亲和姐姐,终于将压在心底的这份悔恨说出了口。
老太太用洞察世事的眼睛看着小女儿,没接这话,倒是瞧着两个上了年纪的女儿,说起另一件事:
“其实你的性子与你姐姐一般模样,面上柔顺,实则倔的要命,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非得撞个头破血流才罢休。
将你姐姐许给你姐夫后,她一个女儿家追随丈夫,四处奔波,为蓝家养育儿女,打理家业,其中艰辛从不与人多说一个字,这几年才算得了好日子。
你呢,闹死闹活嫁给乌植,那是个有野心的,你父兄为了你压着乌植不叫他出头,还得吊着他叫他看到希望,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你们哪,没一个叫我省心的。”
封氏没听出母亲语气里的微妙,封余婉坐在床边温声道:
“母亲,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且先听听小妹的想法。”
老太太靠在床边,看着哭成一团的小女儿,心里长长的叹口气,没等对方开口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