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回归终点 甜咸党之争(2 / 2)
万没想到,她竟然就在并州,且落到了蓝家,还给蓝将军生了个儿子,在十多年前就香消玉殒。
着实令人唏嘘。
既然夏明笑的身份过了明路,那秋东这些年的坎坷离奇遭遇就不再是秘密,他人还没到并州,并州坊间门已经将他的经历传的人尽皆知。
谁不说一句他的遭遇比话本子还精彩。
外人瞧着稀奇,对亲人而言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心疼。
可在秋东面前,这些人绝口不提让他不愉快的话题,也没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更不用怜悯的目光看他,这就让秋东比较满意了。
有夏成墨保驾护航,不出三日,秋东便将夏家上下认了个遍。
这回秋东出去一圈儿收到的见面礼两只手根本拿不下,还是夏成墨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小箱子才能一路顺顺利利带回来。
而他给小辈们的手抄本见面礼,也终于遇到了识货之人,对方只需打开细细一瞧,便能看出其中内容有没有用心,见解是不是独到,当不当的上一句价值不菲。
现场就得了小家伙们甜甜的感谢。
还有个小胖子在秋东拿出甜蜜蜜的糖豆后,抱着秋东大腿不撒手,嚷嚷着要跟秋东这个小表叔走:
“童童要和小表叔抵足而眠,彻夜探讨学问,我最喜欢小表叔了,我想每日都跟他在一起”。
惹得夏成墨拎起小家伙在屁股上揍了两下,秋东在一旁抱臂旁观,觉得十分有意思。
小家伙原本在假哭,见秋东这时候还能笑的出来,顿时悲从中来,觉得一腔真心错付,瞬间门流行了两行伤心泪。
嘴里的糖豆也不甜了,两只胖爪子捂着眼睛悲痛道:
“小表叔好狠的心呐,真是伤透了童童的心,童童今天再也不要跟小表叔好了,待明日,明日再和小表叔互诉衷肠罢。”
说着就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咚咚咚从两人跟前溜走。
秋东:“……”
合着是个戏精!
夏成墨揉揉手腕,轻哼一声:
“日后你就知道了,也就这小子最没心眼儿,一来就暴露了真性情,别看其他人面上一本正经,私下里脾气各有各的古怪!”
哦?秋东有几分兴奋,古怪吗?他最喜欢挑战了,等回头将他的“穷酸书生”人设拿出来,也不知谁的人设更古怪?
夏成墨完全不知道小表弟在心里琢磨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以至于日后朝堂上出现一个“明明家资丰厚,非常富有,却时常跟个穷酸书生似的一副落魄相,连陛下都看不过去,不时赏赐,依然无济于事”的小表弟。
此时他还很开心的跟秋东介绍:
“这一圈儿下来,旁人也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水准了,届时去书院读书也没人敢小瞧你。”
他们并州书院,从不会嫌弃学生穷酸,也不会挑选学生身世背景,唯有一样,最看不上那些不上进,学问平平的半吊子。
但凡有才,总能得到旁人的认可。
即便是山长的孩子,脑袋空空的话也休想得到旁人敬重。所以从这里走出去很多惊才绝艳之辈,每一个都身后有无数人跟随。
并州书院,天然就是一股力量。
秋东将方才收到的见面礼塞进小箱子里,很是感慨道:
“这是梦起飞的地方。”
夏成墨将这话搁在嘴里细细品味,觉得如此说法非常有趣。
当然夏家觉得秋东有趣的不止他一个,只几日接触下来,就有人跑去秋东住所找他一道儿玩耍。
今儿蹴鞠,明儿赛马,后儿投壶,期间门再来个文雅的曲水流觞,可谓是业余生活丰富多彩,即便是他此前没接触过的项目,上手也非常快,让人不得不感慨有些东西确实需要天赋。
如此,在给夏明笑迁坟这一日,夏家但凡在并州的子弟全部出动,浩浩荡荡数百人,身着丧服,整齐肃穆,很多都是此前和秋东一道儿玩耍过之人。
这些人不再是抱着给一个并不相熟的亲人送葬的态度而来,而是真情实感送秋东母亲回家的心情。
有心和没心,处处都能瞧出差距。
白帆和纸元宝将整条街覆盖,气氛却并不悲伤,空气中反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快活气息。
因为逝者终于要回家了,终于能回家了!
是夏家老爷子和老夫人盼了十五年才得来的好日子,当然要开开心心!
秋东身着麻衣走在最前头扶棺,旁边是同样戴了重孝的蓝将军。
周遭百姓对着他指指点点,想也知道能说些什么,无非是蓝夏两家那些离奇曲折的恩怨情仇。
作为夏明笑最疼爱的小侄子,小夏大人必不可能缺席这样重要的场合,寸步不离守在棺木跟前,面色黑如锅底,看蓝将军的眼神带着小刀子,嗖嗖嗖发射,恨不能当场血溅五步。
虽然理智上他清楚的知道祖父说的是对的,但感情上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这是他小姑父,老菜帮子,哪里配得上小姑姑啦!
悲愤的表情比秋东这个亲儿子还到位。
秋东见他快要哭了,仅有的良心发作,安慰道: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母亲永远年轻,永远鲜活,永远是那个十五岁的明媚少女,配王孙公子都不为过,因为她的生命在最美好的年岁戛然而止。
她永远都长不大,而你却不断的成长。于是在你心里,她先是小姑姑,再是姐姐,如今已然是需要你呵护的小妹妹。
然而细数起来,她若还在世的话,如今都三十有二,依然是能为她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成年人,无需你为她操这许多心。
我们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唯有你,把自己封禁在过去走不出来。”
秋东看向前头庄严肃穆的陵园,语重心长道:
“表哥,该向前走了。”
夏成墨的眼泪簌簌往下掉,抚在棺木上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耳边是悲壮的丧乐声,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在胸腔里震动。
他怎能走的出来?当年若不是小姑姑拼死相护,受害者名单里也要多一个他。
那一年,家中用惯了的车夫在外面被人仙人跳,欠了一屁股赌债,数额巨大,是他几辈子都还不上的程度,于是对方将主意打到了他和小姑姑身上,想趁着他们二人外出之时绑票,从夏家敲诈一笔钱财。
然而那车夫有所不知,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夏家在朝堂上的政敌有预谋的推动,对方是想借着车夫之手除掉他和小姑姑,给夏家一个警告。
然而小姑姑聪慧,车夫刚将车赶的偏离轨道就发现了不对,可对方有计划而来,十几个杀手将他们团团包围,小姑姑奋力将车夫推下马车,一路咬牙将车赶进闹市区,匆忙之间门挑了一处人多的地方将他扔下,又恐那些人对人群下死手,调转马车引开了杀手的注意。
根据后来夏家抓住的杀手给出的口供,他才知道小姑姑与那些杀手在城外动手时受了重伤,仓皇间门掉进河里不知所踪。
这些年他每每闭上眼睛,都能想起当时小姑姑在他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别怕,别哭。”
他怎么走的出来?
秋东见状直摇头,这人哪,就是这般奇怪,看似最豁达不羁的,反倒是心思藏的最深,心底窟窿最大的。
若不是今日这出叫夏成墨泄露了情绪,谁能知道他被这份痛苦折磨了十几年?
夏成墨浑浑噩噩进了陵园,双眼红肿,一言不发,站在秋东身边,秋东无声拍拍他肩膀。
在庄严厚重的丧乐中,秋东亲眼看着棺木缓缓落入墓坑,平地上渐渐堆起结实的小山包。
秋东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下跪,恭恭敬敬上三炷香,嗑三个头。
在心里道:“夏姑娘,回家了,若有缘,你们也许已经在下头相遇了。”
香雾徐徐飘起,轻薄又明快,好似于无声处回应秋东的话。
秋东起身后,夏成墨终于控制不住情绪,跪在小姑姑的坟前痛哭出声,众人都知道他和逝者亲厚,这些年没少出钱出力四处打探消息,因而反倒是没人劝他一些“逝者已矣,要向前看”的话。
只有秋东,手搭在夏成墨哭的发抖的肩膀:
“送她最后一程,往后走你的道儿,过你的日子去吧!”
然后看向一身重孝跪在墓前烧纸的蓝将军,看来这位心里也有了决断,以发妻之礼守孝就是他的态度。
“走吧,外祖父和外祖母在等你。”
两位老人家亲自替女儿选了这处坟墓,亲自盯着人挖了墓坑,唯独下葬的时候没来送她一程,用两位老人的话说:
“子女先父母一步离开是为不孝,在下头是要遭罪的,今日便不大张旗鼓的去送了,免得她罪上加罪。总归
已经回来,日后有的是机会去瞧她。”
身后众人都被管家请去旁的地方招待了,现场只剩秋东和蓝将军,蓝将军对着夏明笑的墓深深躬身行礼,谁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起身后,高大的身影站在秋东边儿上,没忍住摸摸他发顶。
“走吧。”
这是他的孩子,是初初见面便觉心里欢喜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不管夏家提出任何离谱要求,他都能咬牙答应。
然而,夏老爷和夫人对他的态度堪称和蔼,双方见面,完全没有来之前幕僚预测的那般大发雷霆,也没有父兄信中估计的那般面沉如水。
夏老爷子穿一身深蓝色居家衣裳,脚下踩着柔软的千层底儿,在池塘边的柳树下摆了一盘棋,很随意的指了对面位置:
“坐。”
面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就算对方不是他儿子的外祖父,蓝将军也得毕恭毕敬才行。
秋东在边儿上给两人斟茶,老太太在廊下打理花草,他将迁坟一路上发生的事跟两人细细说了一遍。
老太太亲手端一盘枣泥山药糕过来,慈爱的摸摸他头顶:
“快尝尝,外祖母新改的方子。”
秋东笑的特别甜:
“肯定是甜口的对吧?”
“那当然!”
老爷子闻言重重的落下一子,冷哼一声,猛然抬头看向对面高大的蓝将军:
“老夫且问你,粢饭团你是喜欢甜口还是咸口?”
蓝将军都被问懵了,磕磕巴巴道:
“咸,咸口吧?”
为什么理所当然的一件小事,在老爷子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他会忽然变得如此不自信啊?好像他说个其他答案出来,就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一样?
老爷子又冷哼一声,这回落子的力道轻了许多。
秋东和外祖母对视一眼,眼里划过笑意。
蓝将军简直被现场的气氛搞得莫名其妙,他不是个行事拖泥带水之人,况且围棋这东西,他是真只懂皮毛,跟老爷子下棋他心里发慌。
当下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直言:
“先生,开礼今日前来一为请罪,二为叫小东认祖归宗。此乃家父亲笔信,今日本该他亲自前来见您,奈何前段时日生了场重病,无法下地行走,还望您见谅。
开礼自知配不上夏姑娘,不曾妄想其他,既然夏姑娘尸骨已然回归夏家,敢问先生是何打算?”
老爷子也不拿乔,知道这便宜女婿是个臭棋篓子 ,失了兴致后,丢下棋子缓缓起身,接了信却没看,双手后背瞧着池面蜻蜓点水,直接道:
“小东是你蓝家的孩子,也是我夏家的血脉,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夏家并未将女儿嫁出去,你蓝家也并未将她娶回家,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事实该是怎样就怎样,此事中我夏家问心无愧,不必做任何矫饰,这个孩子我夏家认的很欢喜,剩下的是你蓝家之事,我夏家无权干涉,就这样吧。”
蓝将军惊讶的看他。
这跟他想的可差了太多,来之前他都做好夏家为了名声考虑,想叫他和夏明笑结冥婚的准备。
老爷子一看他这蠢样儿,就忍不住再次冷哼:
“收起你那一脑子不切实际的愚蠢想法,我闺女活着的时候是我们夫妻的掌上明珠,给她选夫婿我们都顺着她的心意来,以她的意见为主。
难不成她人没了,我们反倒想不通,强行给她结一门叫她心里不欢喜的亲事?”
秋东见老爷子说的坚定,好奇道:
“您怎的知道她不喜欢?”
老爷子从上到下打量蓝将军,直打量的他心里犯嘀咕,才用非常不屑的语气道:
“太丑!”
老太太也连连点头,补充细节:
“你娘喜欢身量高却不显壮,可也不能是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就倒的,不能连她都打不过。眉眼要精致,嘴唇不能太薄,薄了显得无情。不能长络腮胡子,穿衣服得符合她的审美。
要和她有共同话题,她说诗词歌赋,对方不能满脑子金银财宝,她说生儿育女,对方不能净想着花天酒地。”
合着是个颜控?!
那高大壮硕,走粗犷路线,且有络腮胡的蓝将军确实不是夏明笑的菜。
当然,不能否认的是蓝将军其实长得也不赖,是个正儿八经的硬汉,否则结合了两人特点的秋东,也不可能短短时日就迷了小伙伴们的眼。
被嫌弃了的蓝将军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心里完全没法儿将当初那个满脸刀痕,痴痴傻傻的阿笑和她父母口中娇艳明媚的少女对上号,只觉那是两个截然不同之人。
造化弄人。
“既如此,那就依老先生所言,夏家无愧于心,此事我蓝家也事无不可对人言,该如何便如何。”
秋东认祖归宗的事情就这么被敲定了,但他在送蓝将军出门时,还是道:
“我暂时不打算回蓝家,你那个家,说是你的家,其实更多的是封三娘子的家,这点我们谁都无法否认。
骤然失去了封三娘子和固业,她们对我的接受度有多个高你我心里都明白,我没心思也没时间门和她们慢慢耗,让她们对我改观。
我得让她们深刻的明白,是她们离不开我,是她们需要我,而不是我求着她们接受我。所以在她们想清楚这个道理之前,我打算冷一冷她们。”
当然,也是冷一冷蓝家。
护他所知,这段时日子某些蓝家人可没少上窜下跳,等不及他去京城认祖归宗,那边已经遣人住进了将军府。
虽然都被蓝将军给拦住了,可秋东还是得叫对方知道,别想仗着是长辈,是亲戚关系,就以为可以从他这儿,甚至从夏家索取到什么。
他自己于夏家而言隔着一层,认真算起来都并非夏家的嫡系血脉,所思所行还得讲究一个度呢,哪能叫他们随心所欲?
秋东懒得去分辨是不是个别人所为,先给整个蓝家个下马威让对方知道他不好惹再说。
虽然是一颗老鼠屎,秋东的行为纯属迁怒,蓝将军还是连个磕巴都没打:
“听你的。”
正好叫他抽时间门整顿一番,有人觊觎不该的东西久了,他当跳梁小丑看个热闹,还真当那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岂不可笑?他可要给小东一个清清静静的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