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大冤种李敢(2 / 2)
好在她控场力十足,列举了一下江陵月来长安后的种种实绩,很快把场面圆了过去。尤其是当她说出江陵月发明了一种“新玩意”时,所有人的呼吸都轻窒了一瞬。
那灼灼的目光,简直比第一次看向她时还要炽烈。
江陵月:“……”良心痛了一下。
对不起,我只是想割你们韭菜而已。
歌舞撤去,开场白也已经念完,接下来就是自由交流的环节。不出意料的是,所有人都端着酒杯直奔一个方向。
很快,江陵月桌席前的人,就挤挨成了一团。
她好像有点明白过来,平阳公主最开始说的“听说了传言,想要见你一面,和你结个善缘”是什么意思了。
前来敬酒的人中,没有一个不对她发出邀请,请她过府一叙。又或者给她送上昂贵的礼物,只求她高看自己一眼。
江陵月懵了。
不是啊,为什么?
她还以为,自己联合霍去病给军营送温暖,算是折了所有贵族的面子。他们对自己这种阶级敌人,最多也就是不冷不热吧?
为什么会这么热情?
演的?
江陵月耳畔萦绕着吹嘘的好话,接过其他客人一杯又一杯的酒。终于在两杯酒的间隙中,电光火石间,她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对哦,她是个医生啊。
医生,在后世也是要被患者和家属送红包的存在(即使他们自己不一定收)。这里又是命如蜉蝣、死亡率极高而平均寿命极低的古代,没人敢百分百保证,自己一定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即使是一场风寒,也可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而她呢,却通过一场手术,把王夫人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用的是破腹开肠这种骇人听闻的方法,偏偏还能把人恢复如初。
这件事事在宫外,已然传得神乎其神。
它是比发明什么轮椅、陈阿娇写几篇《长门赋》都更引人注目的事情。毕竟,谁家里没几个老人幼子,谁又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生病?
和医生搞好关系,才能活得更久一点。
这是永恒的真理。
想明白了这些关窍,对上一张张相似的讨好的笑脸,江陵月反而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她一杯一杯地接过来。
幸好西汉酒的度数统统不高,最多也就是十度,和后世带甜味的酒精饮料没什么不同,不然这么个敬法,她早就不行了,也不会同意他们敬酒。
甚至,她还一边接过酒杯,一边饶有兴味地听那些人自报家门。
——唔,这个什么侯,好像没听过。
——这个人,史书上有写诶。
——这个人的祖爷爷她倒是如雷贯耳,传到他这一代,好像就没什么声音了。
——这个……
嗯?等等?
听到来人报上姓名的时候,江陵月举着酒杯的手一刹那顿住了,微醺的酒意也清醒了一半。
“你刚说你叫……”她顿了一下。
“鄙人李敢。”
李敢望着面露迟疑的江陵月,缓缓露出一个苦笑。在骠骑将军河西大捷的同时,他和父亲李广却遇到了匈奴左贤王的主力军,战事不利,说出来也是不甚光彩的存在。
平阳长公主给李家发请帖是面子情,李敢思来想去还是接了。然而他真的来到传说中的江女医的面前时,却发现她对自己不似旁人热情,反而有些恍惚。
也对,女医是跟随冠军侯来到长安的。她既然受了卫家人的招揽,又会怎么高看自己这种败军之将一眼呢?
那父亲的病……
罢了。
江陵月看着李敢欲言又止。她倒不是像李敢想的那样歧视李广什么的……只是一个历史书上预言了死因和死法的人,一下子活生生出现在她的面前,那种感觉很奇特。
“这杯酒,就由我来代女医喝吧。”
一只手突然横插进来,接过了江陵月握在手中的酒杯。旋即,江陵月和李敢同时讶然地望了过去。
竟然是霍光。
江陵月顿时愣住了:“阿光你……”
这是什么神展开?
难道李家人和卫霍的不合,从这时候就开始了么?
江陵月浑然不知,此事完全是因她而起。霍去病早在听说江陵月赴宴的消息之后,就嘱咐了霍光“必要时,替她解围”。
什么是必要时?
江陵月一脸为难地握着李敢的酒杯,神情恍惚,一副不想喝的样子。霍光觉得,这就是那个“必要时”。
他把酒杯夺了过来,仰头飞快地一饮而尽。
李敢脸色顿时更加难堪。
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霍光也毫无解释的意思,目光平静地回望着他。
气氛之尴尬,就连江陵月也察觉到了。
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江陵月生怕这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吵起来。她先是伸手虚虚拦住了霍光,又对李敢和气地笑了笑:“是我一时不胜酒力,让李小郎君见笑了。”
李敢硬邦邦道:“无妨,是某唐突了。”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半点没有听江陵月继续解释的意思。她伸在半空中的尔康手,也无奈地落了空。
“……”
霍光有些紧张:“是我做错了么?”
江陵月捂脸:“没有,阿光你很机灵,也做得很好。”
就是这样下去的话,她觉得李敢不该在前118年才击伤卫青,时间应该更提前了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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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宴会,结识江陵月是赴宴人的主要目的。这个目的达到之后,贵族们也有自己的交际圈。离开了江陵月的席前,他们几番推杯换盏,各自酒酣耳热。
忽闻上首,一声清脆的击掌声。
平阳公主轻缓道:“诸君。”
主人家有事要说,聊得再欢畅的人也不得不安静下来。然而平阳公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不情愿消弭,转而变成了深深的狂热。
“诸君可觉得,用过了酒肉之后,口齿有些不净之感?仅凭饮水又无法消除?”
平阳公主朗笑道:“恰逢江女医发明了一物,赠予本公主,可解除这等不适。本公主特地求来了一些,分予诸君尝试。”
贵族们听后,纷纷眼前一亮。
懂了!
这就是江女医的新发明!
旋即,身着彩衣的美貌婢女们,便朝每个客人的面前放上的托盘。盘中有一个奇怪的棍状物、一碟颜色诡异的糊糊,和一盅清水。
贵族们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见过。
难道这就是长公主说的,可以解除口齿不适的玩意儿?
有好奇心重的人,已经拿起来端详了起来,却一点不得要领——这玩意到底该怎么用?
他们纷纷看向了平阳公主,后者却粲然一笑:“还是让江女医给大家介绍吧。”
江陵月这次不紧张了——这本来就是她和平阳公主串通好的环节。牙具这种讲究使用场景和体验感的产品,还有什么比试用一次更能让贵族们感受到它的好呢?
江陵月缓缓开口道:“此物是我偶然所得,对洁齿护齿极为有效。其中长柱状的名为牙刷,而糊状物名为牙膏。蘸取少许牙膏于牙刷鬃毛上,送入口中与牙齿充分摩擦,用清水涮去口中残液……”
随着她的讲解,不少贵族恍然大悟,也有一部分面露不屑之色。
切,不就是杨柳枝吗?
但是他们看着婢女们一旁演示的动作,纷纷鬼使神差地拿起了牙刷,按照她的指导把它送入口中。
“嘶,好凉啊!”
“怎么会是甜的?”
“完了,我一不小心吞下去了!”
第一次尝试刷牙的人,由于动作的不熟练,总会闹出各种洋相来。旁人见了后更加小心,比照着婢女们熟练的演示,小心翼翼拿起牙刷,在口中搅动了起来。
一时间,满殿都是簌簌的刷牙声。
江陵月看得直乐。
就是说,一群男男女女互相看着彼此刷牙,乃至口吐白沫的样子,既诡异又有种莫名的喜感。
她唇角微弯了下,咳了一声,飞快地整肃了脸色。
好在这群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族们,很快就察觉了牙刷牙膏比起杨柳枝的好处。
“果然如长公主所说,口齿生凉!”
“难怪江女医说能护齿呢,这般清爽的滋味,定然能让牙齿不生邪。”
坐席上的两人连嘴都没漱,就彼此含着一嘴的牙膏糊糊,愉快地交流了起来。
然后,他们也像每一个试图刷牙时说话的倒霉蛋一样……
牙膏,滴到了衣服上。
“啊呀!”两人同时惊叫出声。
然而更多的人已经用牙膏摩擦完了牙齿,迫不及待用清水漱了口。随后,他们无一不刻意地大声用嘴呼吸,感受着空气涌入口腔后的无限清爽,和口中发出的纯天然淡淡香气。
江陵月见状,微微一笑——
能不清爽么,毕竟她添了那么多的薄荷叶呢。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了牙膏牙刷好处。
它们比杨柳枝更方便轻省。
比杨柳枝嚼起来口感更好,还有甜味呢。
最重要的是,杨柳枝人人可得,连那些平民百姓都能折下来一根用来洁齿。而这些牙膏牙刷,是只属于他们的,可以用来昭彰自己身份的。
贵族们看向托盘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热切。旋即,这些热切的眼神最终都指向了江陵月的身上。
女医给所有人试用了此物,该不会仅仅是炫耀这么简单吧。
她会不会……会不会……
贵族们这一回猜对了。
被灼热似火的眼神包围,江陵月不仅丝毫不惊慌。她的耳畔,甚至响起了连续不断的哗啦啦的声音
——那是金钱碰撞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