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3:刀剑和梦月之人(2 / 2)
随后他掀起内侧的挡帘,才正式进入到自己休息的房间,配备的取暖设备并不多,但每件器具和配套的绒毯都造价昂贵。
“你现在不用睡在软泥地里了。”
房间里传来温和的女声,纯色无孔的面具被搁在地笼旁边。
这个挂架本是用来烘烤战靴的,此时上面多了口本不属于这个房间的陶罐。
它里面咕冬咕冬地炖煮着角兰软豆粥,跟南疆贵族老爷们品尝的珍馐不同,是常见的穷人吃法,没有多少香料,熬煮的顺序也使用的器皿也很朴素。
温暖的炉火将客人的影子照射在墙壁上。
霍叟沉默地卸去戎装,走到旁边铺好的软垫上坐下,成为投影的一部分。
“我想过你会来,毕竟是亡灵潮,可我没想到你还会愿意见我。”
霍叟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伸手接过对方盛来的浓粥,整个过程非常自然,并且松垮着肩膀,半点没有平时挥斥方遒的气魄。
他们相处得如同野草和小花,像是互相熬过冬天的流浪孤儿。
霍叟曾经有段时间无法面对何塞菲尼,因为她总会让自己想起被勒阿翰拉家族收养的岁月,恐怖残酷的训练,永无止境的任务和谋杀。
每当部落里的晚辈询问霍叟法师近战的传承时……
他总会用笑容回避。
因为这套技巧来自于一个悲惨的童年,来自于永冻高墙以南的阴影,来自于某个专注于追求战技巅峰的疯子组织……
威名响彻整个奥苏亚大陆的勒阿翰拉家族。
霍叟当年是冰霜亲和者中天赋最好的孩子。
但往往是这种人,最容易被针对。
他被思想扭曲的同伴背后捅刀子,完成任务和回到北境,是他成年前最大的愿望,直到某次昏迷后遇到了何塞菲尼。
霍叟说要带着她离开囚笼。
两个人直到成年,地位颇高,才做出了最重要的决定,离开。
何塞菲尼的脸在逃亡时受到了伤,脸颊留下了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疤,而霍叟用跟组织的契约救下了她的性命。
随后的漫长时光里,她便用道淋祈愿师的身份定居北境。
霍叟回到詹泽雷斯部落,通过实力和魅力夺取了战旌的位置,可是他这才意识到帕洛图斯比面临的困境有多么严重。
他需要担起更多责任……
何塞菲尼便很自然地被忽略了。
霍叟甚至开始忘记她的脸,每当回忆起她,就会被面具割断想象,那种男人懂得的愧疚和遗憾便如同山崩般压向他的心脏。
何塞菲尼选择了离开,来到远离红枫高地的不冻湖。
她甚至重新接见了勒阿翰拉家族的使者,用实力去重新夺回话语权,并且将霍叟当年逃亡时许下的承诺拦在了自己身上。
“我很久没有喝到过它了,也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霍叟略显遗憾地说道。
何塞菲尼接过空碗,笑了下回答:“温度还没上来,豆子刚开始软烂,你不会错过的。”
她卸掉面具,是因为这东西会给霍叟带来压力。
可是霍叟并没有告诉他,真正令他感到无地自容的,是何塞菲尼永远为别人考虑的善良。
他接过重新盛满的软烂浓粥,随即开口询问道:“是高墙南面的那群人有动作了吗?”
“暂时没有人进高墙,我接走了调查的工作,把人给赶走了。”
何塞菲尼说得轻描澹写,可她的实力,其实比很多古老战旌都要强大,治疗术并只是她与生俱来的某种天赋,而她接受过的训练,并不是将其用来救人的。
两个人都有过非常丰富的人生经历,对于生命的敬畏也远超常人。
霍叟曾经在斥候的消息中看见过勒阿翰拉家族做事的痕迹,可是他并不理解,组织想要在北境活动的话,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显得……没有意义。
“她们只是丢了两件武器,不太贵重,只是没有办法交代罢了。”
何塞菲尼解释给霍叟听。“我原本是想顺路去查查看,没想到发现个很有意思的巧合,那两把武器就落在那个年轻人的手上,被他的两个追随者用着。”
“啧啧啧,我要被他烦死了。”
霍叟吃着浓粥,叹气时的鼻息格外沉重。“怎么所有事情,他都要瞎掺和呢?”
何塞菲尼端起杯子,里面的浅草茶距离嘴唇还有段距离,可是她没有继续举杯,而是微笑着观察霍叟的表情,心底默默的数数,果然在几句转折以后……
霍叟主动开口说道:
“肯恩就算死在弗伦冈铎手里,也要比被组织杀掉有意义,什么样的东西,跟我说说,我去把东西拿回来,你交给勒阿翰拉家族的狗腿子,让他们拿着骨头滚出帕洛图斯比……”
“哈哈哈。”
何塞菲尼笑得很烂漫,就像是初冬暖阳后的少女。
她虽然说着流利的乌玛语和启灵赞词,却是标准南疆长相,她缓了很久,久到霍叟都意识到自己的委婉被自己看穿为止。
何塞菲尼解释道:“肯恩的人都很有趣,我觉得他们拿着比喂狗合适。”
她没有说自己已经去“拜访”过的事情。
她抱着膝盖,开始问霍叟:“我在红枫高地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看重肯恩·布维尔?”
霍叟的回答总是很敷衍。
如果他说的不是心里话,何塞菲尼就不会接,保持沉默地盯着他,就跟很多年前一样。
霍叟见过大风大浪,却没有办法面对自己多年的愧疚,没多久就被盯得浑身不适,摇着头连连叹息,却怎么也不愿意去回答。
“你上次见到寒霜领主,是在什么时候?”何塞菲尼问。
霍叟端着陶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何塞菲尼等到的是长久的沉默,跟之前不同,是某种更沉重的东西,于是她又问:“如果弗伦冈铎入侵桑顿卡亚,把肯恩给杀了,你会试图去阻止他吗?”
霍叟盯着锅里的粥很久,摇了摇头。
“不会。”
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