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传销式洗脑逼赵雉成生产队的……(2 / 2)
账本上一笔笔记着各家各户上交的赋税和徭役杂税,看得梁萤触目惊心。
一家五口除了要交公粮外,还有人头税,甭管老小都要上交。
这些人头税要么是妇人织布抵税,要么家中有劳力的人无偿为官府做杂役抵税,要么就是交钱。
然而这些人头税并没有上报到朝廷,多数都被地方官吞了。
梁萤忍不住吐槽道“一家人这么多税要交,还怎么活呀。”
李疑边翻看户籍边道“所以人人都想入仕,像我考个秀才,家中可免徭役赋税,不仅如此,周边亲戚把田地挂到我的名下,也能免去赋税。”
梁萤诧异道“还能这样使”
李疑点头,说道“要不然你以为朝廷的那些官是怎么腐败的
“官商勾结,商人挣了钱,便会大量置田产,他们把田产挂到官的名下,以此来避税,再使给官员好处,两相得力。
“一个有权,一个有钱,相互依存,最后受到盘剥的还不是底下的老百姓。
“一些没有土地耕种的百姓只能去做佃农,可是刨去上交的粮食外,所剩无几。若是遇到天灾,养不活家口,便只能变成流民,离乡背井寻求生机。
“流民多了,地方的治下就不易管束,偷盗抢劫层出不穷,时长日久,必生祸乱。”
听了这些话,梁萤心中有了总结。
土地兼并。
也在这时,平头过来唤他们,说有好东西要给他们瞧。
两人好奇过去,在后堂上看到几箱金银珠宝,梁萤两眼放光,忍不住道“咱们发大财了”
赵雉双手抱胸,“这个张县令比年猪还肥。”
李疑弯腰捡起一支宝石花钗,说道“去把主簿找来,他应清楚这些钱银的来历。”
只消片刻,那主簿便被提了来。
看到箱子里的财宝,他连忙磕头说那些钱银跟自己无关。
李疑坐到椅子上,好脾气安抚他,“这是从张县令家中搜出来的,与你无关,你只需把它们的来历说明即可。”
主簿吞吞吐吐。
平头当即拔了腰间佩戴的刀,他立马怂了,连忙道“我说我说”
他老老实实交代,这些钱银一些是从乡绅商贾手里获得,一些是从徭役赋税里扣取,还有部分则是贿赂而来。
那张县令在此地做了十多年,箱子里的金银几乎是他存的棺材本。
交代清楚后,李疑做了个手势,平头把主簿拖了下去。
后堂里一时陷入了寂静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奉三郎才道“如此贪官污吏,死得不冤。”
李疑道“这些不义之财,需得记入账目。”
梁萤忽然道“李秀才,我方才看赋税有些看不明白,想问一问你。”
李疑“”
梁萤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疑心中虽困惑,还是没说什么,依言跟她回到方才那间屋。
梁萤把门掩上,压低声音道“不知二掌柜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疑愣了愣,理所当然回答“安县这烂摊子我们是不会沾染的。”
他的想法跟赵雉一样,也不能白跑这趟,总得拿些财物回去犒劳兄弟们才行。
梁萤沉默了许久,才漫不经心道“考科举可不容易啊,从童生到进士,有的人考一辈子都无法入仕。”
李疑沉默。
梁萤看着他,循循善诱,“你是个秀才,自有一身学问,当初在蛮鸾山也深受村民们敬重,若这次回去了,难道打算一辈子都龟缩在山里虚度光阴吗”
这话令李疑皱眉,听出她话里有话,直言道“王小娘子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莫要与李某兜圈子。”
梁萤缓缓走到桌前,拿起蓝皮户籍登记册,问道“文书档案,税收马粮,这些东西可难得住你”
李疑自负道“自然难不住。”
梁萤抿嘴笑,“当初赵雉为着贾丛安浴血奋战,如今辛辛苦苦跑了这一趟,就这么回去了,你心里头可服气”
李疑沉默。
梁萤继续引诱,“那张县令贪官污吏,安县百姓受他盘剥,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现在他被程大彪杀了,也算是替天行道。
“想来你心里头比我更清楚朝廷是个什么东西,倘若新派来的父母官同样如此,岂不是陷安县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
“你方才能道出百姓之苦,想来有几分体恤怜悯之心,安县的烂摊子本是我们护送贾丛安归乡闯下的,岂能一走了之”
李疑皱眉,“你欲如何”
梁萤野心勃勃道“接管安县,做他们的父母官。”
此话一出,李疑彻底被震住了。
他瞪大眼睛,跟当初赵雉的反应一模一样,“你莫不是疯了”
梁萤没有答话。
李疑情绪激动道“我们是土匪,你让土匪接管安县,那些百姓只怕得跟着发疯”
梁萤露出微妙的表情看他,“你会坑百姓吗”
李疑义正言辞道“虽然我们是土匪,但从来不会乱杀无辜,更不会欺老弱。”
梁萤耸了耸肩,见血封喉道“可是朝廷派来的父母官会欺负他们,收刮他们的民脂民膏,还要压迫他们不敢反抗。”
李疑“”
梁萤开始给他疯狂洗脑,“李疑,你自己经历过不公允,知道百姓的不易,自会为他们考量,对吗
“当初你十年寒窗苦读,就为入仕途能一展抱负造福一方百姓。
“可是朝廷不作为,官官相护你争我夺,全然不顾底下百姓的死活,你难道还要为这样的朝廷效力
“你扪心自问,这样的朝廷,你可还愿跟他们同流合污”
这番话击打到李疑的心坎上,脸上起伏不定。
他很想替自己辩解什么,最后归于挫败,只能无奈地沉默。
梁萤继续输出,“现在安县就是你一展抱负的机会,只要你想留下来,想法子说服赵雉,他定不会弃你而去。
“目前贾丛安的旧部信服他,再加上城里的官兵,咱们手里握了五六百兵丁护佑安县。
“就算外人来犯,只要守住关应门,那地方易守难攻,我们一样能周旋支撑。
“先前你们去江原,无非是想谋求新的出路,现在的安县为何就不能成为另一个政通人和的江原城呢”
她的语速极快,把李疑说得心烦意乱,因为他确实有被打动。
怕自己莽撞,他赶紧道“你莫要再说了”
梁萤闭嘴。
李疑眼皮子狂跳,甚至连额头上都冒汗了。
他指了指她,无法直视道“疯子,你让土匪做父母官,只怕全县的百姓都得跟着发疯,这是造孽,造孽”
梁萤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袖,淡定道“你们若答应留下来,我便有法子让全县的百姓都求着你们当家做主。”
这话把李疑唬住了,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休得口出狂言”
梁萤撇嘴,知道这波操作确实颠覆了他们的三观,也不着急,只要她把赵雉搞定,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这不,李疑出去时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梁萤不理会他的复杂心情,她现在只对安县的地理环境感兴趣,因为关系着能不能守住它。
找来县丞一番盘问,他们把安县的羊皮地图找了出来,上面画得并不详细,只有个大概。
赵雉和奉三郎行伍出身,对地理形势非常敏感。
二人就地形图研讨了一番,确实如底下的官差所说,易守难攻。
李疑看着他们研究地形,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梁萤,心里头翻涌不已。
这些日他对安县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倘若赵雉能把安县的所有兵丁都归于麾下,那守住安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赵雉有将帅之才,且骁勇善战,他从未怀疑过他的实战能力。只要用武力守住了县城,他们再对县里进行整顿,有很大的把握能成事。
这个想法着实令李疑心惊肉跳。
他们虽然占山为王,却从未想过要夺城,还他妈是夺一个县
七千多人,全部夺到自己手里,想想就刺激
李疑又忍不住瞥了梁萤两眼。
先前在江原她劝赵雉救贾丛安,他便觉得这女娃有点胆识智慧。
如今又听她劝说夺取安县,更是难以置信,此番筹谋竟是出自一个女娃之口,要命的是他竟然还被说动了
李疑暗暗地掐了一把大腿,告诉自己,别他妈瞎想了。
可是他们确实有很大的机会能把安县据为己有啊
两种矛盾心情在内心交织,好似水与火的碰撞,狠狠地撕扯着他怀才不遇的心,真他妈要命
见他魂不守舍,纠结挣扎的样子,赵雉狐疑地喊了一声,“李一”
李疑回过神儿,“啊”
赵雉问“你怎么了,瞧你一脸难受的样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疑摇头,“我想去趟茅房。”
这不,那家伙在茅房里蹲了许久,终归还是被梁萤说得蠢蠢欲动。
于是下午李疑暗搓搓找到赵雉,问他打算在安县待多久。
赵雉的想法还是要离开。
李疑却急了,像得了传染病似的,开始对赵雉疯狂洗脑留在安县的诸多益处。
看着他跟打了鸡血似的唾沫星子横飞,赵雉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直觉告诉他,梁萤那娘们肯定对他下了蛊。
更要命的是不仅李疑中了毒,赵老太也跟着得了传染病,劝说赵雉留在安县。
她很是激动,两眼发光道“儿啊,只要你留下来,安县的五六百兵丁,你难道就不心动”
赵雉“”
赵老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道“当初你豁出性命把贾丛安旧部带回家乡,奉三信服你,他们自然也折服,你何不乘热打铁把他们收到麾下”
赵雉皱眉,冷静道“阿娘,这可是一个七千多人的县城,不是某个山头”
赵老太“嗐,我管他几千人,我就只问你,那五六百兵丁,你想不想要”
赵雉没有答话。
赵老太戳了戳他,“只要你手里头握了兵,就是这儿的土霸王,谁敢不服你打一顿就好了。
“再说了,这儿的兵丁大部分是当地人,他们肯定也不愿意流落出去。
“倘若有外人来犯,咱们也不怕,这些兵守护的是他们的妻儿老母,不用你发话,他们自然会全力以赴死战到底。
“这就是最好最强的兵,比贾丛安在江原收买来的乌合之众强上一百倍”
这话戳中了赵雉的心窝子,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是不是王萤教你说的”
赵老太干咳两声,“你甭管谁说的,我就只问你,这话有没有道理”
赵雉沉默。
赵老太暗搓搓道“我跟你说,王萤是富贵命贼旺夫,她现在愿意留在这儿,甭管她说什么你都给我听,叫你往东就别往西,明白吗”
赵雉的脸有些绿,“阿娘,我看你是疯了”
赵老太“别跟我说废话,让你留下来就留下来。”顿了顿,耍横道,“要走你自个儿走,我和李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
赵雉“”
他默默地看着自家老娘耍泼的嘴脸,不明白那女人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全都跟打鸡血似的疯魔了。
觉得无法跟老太太沟通,他没好气开门出去了,却见院子的墙角处站着一道身影。
夜间屋檐下会点上灯笼,那女郎好似幽灵般站在墙角的桂花树下。
些许暗影映到她的身上,那张秀美的鹅蛋脸隐藏在阴影中,脸上仿佛带着笑意,又仿佛没有任何表情。
赵雉远远望着那道身影,微微眯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那纤秀窈窕的女郎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那明明是只娇软无骨的小白兔,长得人畜无害,甚至还挺天真,至少她两次跑路都表现得蠢萌蠢萌的。
可是现在,他却从她身上看到了罕见的人性复杂,以及危险。
一张清丽脱俗的皮囊下藏着一颗让人揣摩不透的心。
一个有胆量杀蛇吃,还有胆量杀人的女人,既危险,又迷人。
赵雉压下内心的奇怪与复杂,没有理会她,自顾离去了。
梁萤平静地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
农村包围城市,就不信这张网把他缠不住。
接下来的两天赵雉遭遇了疯狂洗脑包的围攻。
李疑想在这里一展抱负,甚至不惜怂恿奉三郎和程大彪他们。
张县令是程大彪几人杀的,一旦新的县令上任,他肯定难辞其咎。
赵雉的将帅之才他们领教过,都觉得跟他混有前途,再加之不用离乡背井,既可以谋发展前程,也可以看护妻儿。
两相权衡,一致认为把赵雉留在安县很有必要。
于是众人集体得了传染病,个个都跟打鸡血似的要搞事,要翻身农奴把歌唱,要当家做主大干一场。
赵雉被他们围堵,个个都用充满着期待的目光看他。
程大彪踊跃发言,“赵郎君,当初你在江原拼了老命才把我们这些兄弟带回家乡,怎么可以转头就走呢”
“是啊,你走了,待新上任的县令来了,我们怎么办啊”
“对对对,那狗日的朝廷不把我们当人看,张县令不知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安县百姓水深火热,你怎么能坐视不管”
“赵郎君,我们想护住家乡护住妻儿老母不受狗官欺负,你万万不可弃我们而去啊”
面对众人的深情告白,赵雉整个人都魔怔了。
妈的,一群要撕他裤衩子的神经病
这是要把他逼成生产队的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