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二更(1 / 2)
叶存山今天报到第一天,跟杜知春一起办理了走读手续。
府学要比蔚县书院严格很多,各项规矩后头都加了“违者痛决”四字。
走路不能急,说话不能大声,衣冠整齐是基础,上厕所要领出恭入敬牌,文章要考背诵知大义,每月也有任务量。
在府学吃午饭,都有相应规矩,从这里开始,就要明礼。
若不办这道手续,内舍点名时他们不在,得天天挨打。
叶存山对此适应还不错,他最初从山野坐进学堂,比这可难受多了。
就是穿得太差,果真会被人暗讽挤兑。
杜知春都觉得离谱,他课间问叶存山,“你说我是不是比他们有眼色多了”
叶存山问他,“你知道他们暗讽挤兑我做什么吗”
杜知春哪里知道,他甚至不想说是有优越感。
叶存山说:“寒门学子自尊心强,一次两次能忍,天天耳边叽叽咕咕迟早要有矛盾。他们议论犯规吗挨揍了活该吗但被罚的是谁”
人家不犯规,挨揍了活该,但被罚的只有动手的人。
杜知春:“你好阴险啊。”
叶存山就看他。
杜知春:“他们好阴险啊。”
他俩是今年入学的新生,府学有名额,一年就那么多,两人位列一二名,又是蔚县这个穷地方出来的。
蔚县纸价高得吓人,同样培养书生,成本要比别地高好几倍,所以读出来的人很少。
有人消息灵,知道蔚县县老爷跟杜知春一个姓氏,也故意在他耳朵边阴阳怪气过。
参加科举的人都知道,当期考生里有亲戚、友人、学生等等,考官都要规避。
更何况院试是在府城考,一个县令还没这么大权力能左右提学大人。
但这么阴阳怪气膈应人,计较了人家还说你小气。
得亏杜知春心大,还笑眯眯跟人聊上了,“是啊,蔚县县令是我亲叔叔,京都礼部尚书是我族叔。”
挑衅他的人没达成目地,还被炫了一脸。
今天第一天上学,从结果来看,是杜知春的反击更有力。
他颇为得意,“叶兄,你还得多多努力啊。”
叶存山合上书本。
上学第一天,从友好攀比开始。
等到出了府学,他有夫郎跟弟弟来接,杜知春只有小书童。
杜知春当场就要跑,府学范围内不能跑,叶存山腿长,快步追上,“杜兄心疼嫂子,我懂的,哪像我,上个学,都要夫郎来接。”
杜知春理都不理他,匆匆给云程跟小存银打个招呼,就往家里赶。
存银说他这样子看着像是尿急,然后叭叭叭给叶存山说他跟云程今天遇见了一个奇怪男人。
“他还冒充陆公子,一直盯着大嫂看!还说中午要来咱家蹭饭!”
云程纠正:“是来谈事。”
跟陆瑛分开后,云程心里也有了点猜想。
他之前往程家想过,因为娘亲名字对不上,所以就当是自己多想了。
但蔚县那么小,一连来两位京都的公子,都是为了找同一个人的线索,他多注意些也是正常。
云程能确认陆瑛没见过他,但早上碰见时,陆瑛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让云程心里忐忑。
路上不好说,好在叶存山跟他有默契。
他们找手镯时,云仁义十几天都没有找到样式,这之前只有陆瑛把样式图册拿走过。
当时叶存山还想着是不是陆瑛把样式图撕下了,后来在珍藏本找到,他便没提,怕云程失望。
眼下他没多说什么,捏捏云程掌心,跟他说:“我知道了,先回家。”
哥嫂都这表情,让存银好奇极了。
“难道那人真的是陆公子”
那他刚才还怼人了,不会被人罚吧
话本里的大少爷们可都记仇得很!
叶存山回想了下陆瑛在蔚县的行为,没哪里出格,要存银安心,“回家看吧。”
午休时间就那么点。
杜知春回家见到陆瑛,就被交待了差事,匆匆把他送到叶存山家,做了个见证,这人就是真陆瑛。
话说得好笑,却没一个人笑。
杜知春看他家里还没生火做饭,就出去买了几样小菜过来。
米饭没有,是包子馒头跟烧饼当主食,留下就回家。
院门关上后,陆瑛不跟人墨迹,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前阵子是不是在南北首饰铺打过一个兽头镯”
又看向叶存山:“你去年十一月份来府城首饰铺询问过玉器修复,玉饰是玉佩跟镯子。”
话到这里,他来的目的也很明确了。
叶存山看云程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就代他跟人沟通,“玉佩手镯我拿到府城首饰铺问过,南北首饰铺那边也在打一个兽头镯,你来问这个,是有什么事”
这还能有什么事
陆瑛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这些首饰都是我姑姑失踪前佩戴的,给府城首饰铺留了样图,你当时过去问能不能修复,时间太久,师傅没立刻想起来,后来想起来,你都不在府城了。”
叶存山身材高大,面黑显凶,没穿书生长袍,说话也不文气。当时问他是不是在哪家做长工,他没否认,再问,他还说是给云家做工。
陆瑛深吸一口气,咕噜噜灌了口茶。
这云家,自然就是云程家了。
腻歪。
少腻歪一点,这事儿哪至于这么麻烦
他都不用去石泽县白受气了。
云程发出疑虑的声音,“可是我娘亲叫程水娘,小名应该是带‘锦’字的……”
就这两样都没对起来,他们才没敢认。
陆瑛问是什么锦,“我倒是认识一个名字带锦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说这个字。”
云程说:“锦绣的锦。”
陆瑛垂眸,“哦,一个讨厌的长辈。”
云程听说是长辈,便噤声。
然后又想起来,这长辈应该跟他娘亲同辈,十几年前也就是个小丫头,能在手帕上留“小锦儿”字样再正常不过。
后头的事主要是陆瑛在说。
他有杜禹带着,背靠京都太师府,去静河村打听事情,全村配合,一些人不想说,也吓得拼命回想,全给交代了。
程蕙兰被云父从水里捞出来时,嗓子已经半哑,说话很难听清楚,那一辈的人叫他们哑巴夫妻。
外姓人很多都娶不起媳妇,她样貌太盛,在哪里都招人惦记,骂名也是那时传出来的。
当时骂她的小姑娘,现在都成了妇人,所以小云程以前也经常被骂,时时被提醒,说他娘亲是花船上掉下来的,条件好些的人家都不跟他家说亲。
云父是哑巴,吵不过云仁义,自己带回家的人,哑着护也就护了那两年。因为云仁义夫妻俩经常惦记程蕙兰的首饰,明着要过,偷过抢过,矛盾就越发激烈。
这之后,就是她生完孩子没多久,人就没了,首饰被云仁义趁机拿走了好几样,碎掉的首饰被云父捡起收好,给小云程保留,他家也是这时分的。
同一户里,两个姓云的人家,在这一年,有了天壤之别。
哥哥带着个小婴儿,出来单过,屋子都是当时心有同情的村民帮着盖的。
弟弟拿着抢去的首饰买田买地买猪崽,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
里面还有些细节,是程蕙兰当时一直往外跑,但又不跑出村,见着个穿着体面的人就下跪求,要拿石子跟树枝比划。
是想要人认字,帮她传消息。
但当时云仁义不知道,以为是她发疯,怕她伤人后自家摊上祸事,把人强行带回家关着,对云父也是一阵责骂。
两个哑巴,哪里吵得过他。
云程想到最初拿到手帕时,上面暗色的、被稻草腐水泡发的方块字,心口一紧。
那不会是血字吧
这些都是陆瑛在静河村里听人说过后,跟下属们一起拼凑出来的前尘旧事。
还有更多细节,没人能解答。
云仁义跟李秋菊都不行。
他们说程蕙兰警惕性很高,只信任把她救起来的云父,其他人都不能近身。
而云仁义夫妻俩一直想要抢她东西,跟程蕙兰有交流也是骂骂咧咧,更听不懂她那破锣嗓子发出的嘶吼是什么意思。
陆瑛把整理出来的始末口述给云程听。
写给京都的信件就记录详细,每个人讲了什么,都有写。
他这辈子没干过这种正经大事,怕自己总结遗漏,等着京都长辈自己看。
都说完后,他问云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半个月京都就会有人过来,应该是大舅舅来。”
云程脑子还有些空,一桌菜都要凉了,他说:“要不先吃饭”
陆瑛懵了下:“……你不信”
云程没什么不信的,只是情绪像是会延迟,他也没想到消息会来得这么突然。
在开始打手镯之前,他好几次都想过是不是这个程家,还问过叶存山。
现在都要放弃找,觉得首饰都能拿回来,有机会做修补,能存个念想,也算他对得起这一家三口。
这时有消息,还是被他否认过数次的程家,让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