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晚宴（1 / 2）
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了。
皓月当空，繁星点缀，群星在柔和的月光下相得益彰，梦幻而璀璨。点点星光，通过朦胧的云烟，散落在八街九陌、软红香土的[国王大道]上；一对男女在其中闲庭信步，他们慢悠悠地来到道路尽头，缦立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庄园门前。
庄园占地约八十英亩，整体呈扇形展开；扇形前端是大片平整的草地，一座金玉石喷泉位于其中；一道宽约二十英尺的大理石路面横跨喷泉，直达扇形后方那形似教堂的副城堡；主城堡灰墙红瓦，楼梯交错回环，墙体重峦叠嶂，主城楼巍峨瑰丽，塔尖呈蓝色的三角状；一圈盘旋的斜面阶梯连接着主、副两座城堡。周围绿荫环绕，远观而去，好似地处密林之中。
高约十六英尺的庄园大门缓缓打开，一名西装革履、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漫步走出大门，向这对男女弯腰敬礼，谦恭地说：“欢迎二位大驾光临。想必二位就是菲妮小姐以及科尔先生吧？老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二位，请随我来。”说完，一挥手，为二人带路去了。
此时的城堡已是灯火通明，辉煌的灯火照亮了整片天鹅绒般蓝幽幽的夜空。远远望去，城堡内人影恍惚，不时有庆贺声传出，可见有不少宾客已至。
“菲妮我们貌似来的有些晚”亚德拉尔压着嗓子，不动神色地对菲妮说道。
“没事，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呢现在只是宴前的自由交际时间好啦，快进去吧~”菲妮轻松地说道，但声音却在颤抖。随后便挽着亚德拉尔，优雅地迈着脚步，走进庄园中。
亚德拉尔深吸一口，回想着一路上菲妮教给他的交际礼仪，也挺直身体，缓步跟上菲妮。
“奇怪米亚尔科家族的城堡真是在这吗？怎么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这是亚德拉尔跨入大门前的最后想法。
他们穿过草地，走上环形阶梯，来到精雕细琢的城堡门前。门旁的两名女侍卫看到有来者，优雅地委下身，随后为二人推开大门。
虽然亚德拉尔早有准备，但他还是被眼前华丽的场景所震撼。
会客厅长约两百英尺，高约二十四英尺，光滑的大理石瓷砖呈网格形排列，墙壁上绣着典雅的金黑色烟纹，几幅精美、极富艺术气息的图画挂在墙上；一条长长的宴会桌摆在正中，细长的丝绒黑布盖着桌面，其上摆放着大量精致的餐具和几个插满蔷薇、郁金香的花瓶。宴会桌两侧各有一个餐桌，上面摆满了甜点美酒。
拱形的屋顶上刻画着巨大的美诺西斯画像：白面无须的青年模样，身披没有褶皱的残破白衣，身后竟有着三对洁白无暇的羽翼，其上各有一只碧绿色的眼睛；壁画中的祂神色平静，垂眼低眉，正向祂的信徒传授智慧。屋顶下挂着无比豪华的水晶吊灯，整整九十九个灯珠，分成三层参差排列。
会客厅尽头是两扇古色古香的红木门，其上方是一块楼台，楼梯从两侧蜿蜒而下。楼梯旁摆着一架漆黑的钢琴，一名乐师专注地弹奏着舒缓的曲调，在大厅内不断回响。
众多宾客散落其中，他们的服装各异，举止优雅，或礼貌寒暄，或高谈阔论，或细酌美酒一时，大厅内的氛围流金溢彩、蔚为壮观。
“哎！凯伦你看，那是谁啊？”一道惊异的女声将亚德拉尔从震惊中拉了出来。他这才发现，原本颇为嘈杂的大厅安静了不少，不少人正望向他们，窃窃私语着。
“那个女的应该是菲妮·汉娜·多尔蒂，多尔蒂家族的五女。”
“多尔蒂？哇~那可是最古老的西图斯贵族之一啊！”
“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啊？！好帅~”
“这个发色该不会是罗曼族的人吧？！”
“那、那可是罗曼帝国的皇族欸！居然会来这”
“怪不得这么有气质~”
“诶诶，米薇，你快去搭讪啊~”
“唉，没看到他已经有女伴了嘛”
一时，厅内的宾客或盯或瞧，或遮面窃语，聚焦于门口的两人。
亚德拉尔面对此景，视线中的事物不断扭曲、变形，呼吸变得紊乱不齐，头晕目眩。他从未像这般被人们如此关注，一时不知所措。
菲妮察觉到亚德拉尔的异样，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握了握他满是冷汗的手，在他耳边轻语：“别怕，有我呢~”亚德拉尔感受着耳边的温气、手心的温暖，气息渐渐平静下来。
“谢谢你，菲妮。”亚德拉尔轻声感谢道，菲妮还以柔和甜蜜的浅笑，笑得有些勉强。
“嗯？”亚德拉尔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内心不禁感到疑惑。
“奇怪她的手好像在颤抖”亚德拉尔察觉到一丝异样，但眼下容不得半分迟疑。
他努力压下动荡的思绪，在众目睽睽下，挽着菲妮娇嫩的手，缓步来到宴会桌的空位处，慢慢坐下；菲妮坐在他的左手边。亚德拉尔为菲妮和自己倒了半杯醇香的葡萄酒，心中回忆着礼仪要点，有模有样地晃动酒杯，轻抿一口，在嘴里徜徉一阵，才细细咽下。
他希望能就这样坐到宴会结束。
显然事实不会如亚德拉尔所愿。
自他坐下后，时不时有宾客来向他寒暄、客套，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认识一下，我是杰雷亚斯·法莫尔，法莫尔家族的次子。”
“你好”
“我是玛德琳·拉德纳，很高兴认识您！”
“呃我也是”
“嗨~我是爱德华多·里德，说不定我们有血缘关系的哦~”
“呃嗯”
又送走一位侃侃而谈的中年宾客后，亚德拉尔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他从餐桌上随便挑了几块焦糖面包，疲惫地回到座位，勉强顾及到用餐礼仪，垂头吃着面包。
“天哪！他们真把我当成那个什么帝国的皇族了！唉怎么还没结束啊”亚德拉尔生无可恋地向一旁的菲妮控诉道。
菲妮专注于眼前已经冷掉的牛排，用刀叉在其上狠狠划了几下，嘟着嘴，神情愤然，没有理会亚德拉尔。
半晌，她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哦，是吗？我看你挺享受的，被众人关注的感觉很不错吧？”
亚德拉尔并未听出菲妮话语里的意思，说：“刚才我在门口的表现你不是看到了吗，怎么还问这种话”
菲妮双手一抖，险些扯破牛排。
“唉我有点后悔参加这个晚宴了”亚德拉尔垂头丧气道。
“后悔和我一起来，是不是？妨碍你去勾搭别的小姑娘了，对不对？”菲妮把餐具甩在一旁，双手抱胸，酸溜溜地嘟囔着。
“我是那种人吗？等等，菲妮你今天不太对劲啊”亚德拉尔终于察觉到菲妮语气里的情绪，又想起她之前种种异样，担忧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菲妮用奇怪的腔调说着，撩着已不存在的刘海，美眸一瞥，尖利地反问道：“倒是你，是不是头又被撞到了？明明叫我帮你拿份牛排，结果哼！”菲妮将盘子一推，双手再次抱胸，紧缩成团，头撇向另一边，神色高傲而漠然。
亚德拉尔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菲妮还向他示意了好几次，但当时他被宾客团团包围，没时间搭理菲妮。
他望着破败不堪、冷冰冰的牛排，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亚德拉尔正了正身子，轻声地向菲妮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忽视你，菲妮。”
菲妮却缓缓塌下身子，一只玉手支在桌上，撑着无力的脑袋，背对着亚德拉尔，疲惫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去讨好一群根本不关心你的人呢”
语气飘忽莫名，好像在问亚德拉尔，又好像在问她自己。
朦胧的月光飘落在菲妮身上，使本就柔美的躯体，更添一份柔和、洁白。但在亚德拉尔眼中，月光似乎还为她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寂寥、孤独。
亚德拉尔不知该作何回答。
他很清楚，那些人的语气中充满了谄媚。
他们所冀望的，不是一段难忘的友谊，而是那所谓‘皇族身份’为他们带来的利益。而自己，却出于无聊的礼仪，和这帮虚伪之众相谈甚欢。
那他自己，是不是也乐享其中呢？自己是不是在这份虚荣中，而忽视了真诚待己的人呢
亚德拉尔轻轻放下手中的面包，深呼一口气。他明白，自己要和菲妮好好谈谈。
“那个菲妮，我觉得”
话音未落，会客厅内的灯光忽地全部消失，钢琴声也停了下来，厅内陷入一片沉寂。随后，厅内议论声不断，悉悉索索，却并不杂乱。
亚德拉尔感到疑惑时，不知从何处照射来的白光，汇聚在楼台上，一道人影出现在其中。来者身材高大，中年模样，身着深色礼服，拄着白玉手杖，头顶微秃，留着长长的络腮胡。
他单手一挥，灯光又恢复正常。他的声音低沉、洪亮：“各位先生、女士！很荣幸能邀请各位，来参加我——霍恩洛厄·米亚尔科五十大寿的宴会！”
台下掌声雷动，亚德拉尔也附和了几下，但菲妮仍是无精打采，不为所动。
“啊不知不觉，我做家主已有二十三年有余。这二十多年中，我们小镇繁荣发展，成为了帝国最为仰仗的经济中心之一这一切，离不开在座各位的支持与努力！这一杯，我敬你们！”说着，他一挥手杖，凭空变出半杯鲜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台下的宾客也纷纷高举酒杯，喊道：“敬米亚尔科家族！”随即饮下。
“嗯既然情以至此，我就不在过多废话各位，好好享受，今晚的宴会吧！”他大手一挥，悠扬的琴声再次响起。
台下的木门突然大开，一批衣着华贵的人从中走出。
为首之人是位身着红色长裙、雍容华贵的美妇；其身后跟着两男两女，年龄都不大：两名男子都身着白色礼服，一头金发；一位面容俊俏，神色冷淡；另一位身材微胖，面容憨厚，神色略显兴奋。一名女子身材苗条，却凹凸有致，冰肌玉骨，明眸皓齿，一头淡金色波浪长发，身穿天鹅蓝的无袖长裙，气质高贵而淡雅；另一位年龄较小，面容稚嫩，身穿幽绿色短裙，淡金色的头发扎成两团，她正四处张望，显得颇为活泼。亚德拉尔一眼认出那是佩斯。
“看来是米亚尔科家族的人”亚德拉尔这般思索着。
宴会已经正式开始，两侧的餐桌已被撤走。宾客们两两成对，跟随着悠扬舒缓的琴声，在两侧空地处，跳着优雅的交际舞，男士们身姿挺拔，舞步刚强，女士们身材婀娜，舞姿柔美；也有三三两两的宾客把酒言欢，觥筹交错，或商议要事，或感慨蹉跎也有的人，坐在原位，心事重重
亚德拉尔看着趴伏在桌上的菲妮，再次开口道：“菲妮，我”
“菲妮姐姐！你在这啊！”一道高亢的女声再次打断了亚德拉尔。
只见佩斯一路小跑，满脸兴奋的来到菲妮身旁，一把抱住菲妮，高兴地说：“菲妮姐姐，你好漂亮！”
菲妮也坐起身，轻轻抚摸佩斯的头顶，强颜欢笑道：“你也很漂亮哦，佩斯”
“嘻嘻~那当然欸？你是”佩斯注意到一旁的亚德拉尔，歪着头，疑惑地问道。
“是我。”亚德拉尔挥了挥手。
“欸欸！这个声音科尔哥哥？！！”佩斯小嘴微张，惊讶地说道。
“天哪！！”佩斯快步上前，戳了戳亚德拉尔的脸，惊异道：“你真的是科尔哥哥吗？好帅哦~”
“呃某种意义上我确实不是”亚德拉尔心中汗颜道。
“佩斯，够了！不能这么没礼貌！”一道雄厚、严肃的声音从亚德拉尔背后传来。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来者正是米亚尔科家族的家主——霍恩洛厄。
“我知道错啦爸爸~”佩斯吐着舌头，低头认错。
她随即又撒腿跑开，“那爸爸，我去找坎蒂丝姐姐玩喽再见~”佩斯头也不回地说道。
“唉~这个丫头也真是的”霍恩洛厄叹了口气，接着又向亚德拉尔致歉道：“我女儿不懂事，如有冒犯，望阁下多多包涵。”说着，向亚德拉尔鞠躬致歉。
亚德拉尔连忙起身，慌张地说道：“先生，快请起！这礼我可受不起我觉得佩斯大小姐相当有活力呢”
霍恩洛厄起身，伸出右手，谦逊道：“阁下不生气就好。我是霍恩洛厄·米亚尔科，很荣幸认识阁下。”
亚德拉尔连忙握手，恭敬道：“我也很荣幸认识先生，我叫科尔·佩德罗。”
亚德拉尔感受到霍恩洛厄手掌力道的平稳、沉重，不禁暗叹。
“虽一直在赔礼道歉，但态度不卑不亢，心态冷静沉稳不愧是一家之主”
菲妮这时才站起身，敷衍地提裙委身，平淡地说：“见过霍恩洛厄先生。”
霍恩洛厄仿佛这才看到菲妮，礼貌地说：“原来是菲妮小姐，今早来得时候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欸？话说你们家族里其他人来了吗？”他又四处张望道。
“呃这个”亚德拉尔不知所措。
“我们只是以‘佩斯小姐的朋友’这一私人身份来赴宴的，并未与其他族人一同前来。”菲妮冷静地应对着。
“这样啊”霍恩洛厄若有所思地说，“那我去邀请他们，改天再”
“这倒不用了，”菲妮打断了他的话，漠然道：“抱歉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出门透透气了。”说着，便缓缓欠身，随即转头走向大门，背影略显孤寂。
“菲妮，等等！”亚德拉尔焦急地喊道，但她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霍恩洛厄好像见惯了，只是扼腕叹道：“唉——还是和上次一样”
“上次？”亚德拉尔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