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监狱中的婚礼（中）（1 / 2）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那个刚刚搀扶着桑起身的大湖游侠轻声问道，她尽力让自己的脚步和桑短短的小腿迈出的小步距离一致。

“没有了，能和他在一起我已经知足了。”

大湖游侠看着桑由于发育不良而显得呆板的面容上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有些发愣。

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被抛弃者智力是否正常，但是此刻她在心底里反复唾骂着这个想法。这无关智力，她的这种肤浅的疑问和推理在理性的直觉之下被捶打着，面对桑，游侠没来由的感到羞耻。

她不无法解释这种羞耻的具体构成，只能默默忍受着良知的折磨，以一种温柔的姿势押送着桑前往死刑犯的牢房。

“谢谢你。”

桑很诚恳地转头看向大湖游侠，游侠下意识地侧脸回避着桑单纯而炙热的目光。

这是一张丑陋的面庞，没有充满力量感的折线，柔和和曲线勾勒下，五官密集地排列在面庞上，短小的利齿在黑暗中无法反射健康的光泽，但实际上，就算到了倒悬塔顶，与太阳只隔着透明而干燥的空气，桑的牙齿也不会闪烁。

但是此刻，哦，恐怕是日后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游侠都会为自己对于这张脸“丑陋”的第一印象而感到羞愧和痛苦。桑面对本不属于她的处刑没有丝毫怨言，面对与爱人一起毫无意义的死去没有任何悔恨，游侠在这个笑容之上看到的只有她自己的渺小。

她的内心有些动摇，爱情，究竟什么是爱情，这真得是来自于人类的肮脏亵渎吗，大湖城真得容不下一对无辜的恋人吗？

“桑！”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这个铁一般凝重的牢房里格格不入，唤回了游侠的思绪。她的手颤抖着拿出了钥匙。

扩建的监狱被大气泡包裹着，不知是出于管理的方便还是对囚犯的折磨。

一个看起来十分朴实的鱼人双手扒在栏杆上，虚拢的手掌和痉挛的手指让经验丰富的游侠看出了他所经受过的折磨。令人作呕的臭气从他剥落许多的鳞甲传来，游侠看着这个鱼人粗重而有些笨拙的脸庞，竟与桑有些类似，其上没有被无故囚禁、虐待后的惶恐、愤怒，只有陡然爆发的欢欣。

“是我。”

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她知道此刻不应该有泪水，她只是透过栅栏，轻轻握住草九丙的布满裂口的大手。奇怪的是，当那双畸形的小手抚摸着草九丙的双手时，那无刻不停的痉挛居然平缓了下去。

游侠不想打破这个庄严的时刻，但是她有自己的职责，这无关她的意志。

桑看出了游侠的纠结，对她笑了笑，自己走进了牢房。

那些观望着这一幕的囚犯们始终一言不发，他们的双眼睁着，就好像从未感受过光明的盲人，贪婪的把每一个细节烙印在视网膜上。

大湖城的唤灵者本来就不多，草九丙和一个丑陋的被抛弃者的恋情算是一个不错的谈资，在那些酒足饭饱的午后，戏谑地谈论这个“有辱门风”的蠢家伙是十分流行也易得的消遣。

然而，此刻，他们不再把这个当成一桩猎奇的趣闻。

“游侠大人，请您救救他们，他们是被判刑的囚犯，是最后的唤灵者贵胄，不应该这么凄惨的死在阴冷的囚室，我们应当死得其所，被斩首，或者被冻结，死在广场上，死在执政官的裁决之中。”

草九丙忽然跪了下来。跪拜本不属于鱼人，但是唤灵者们十分乐意学习人类的礼节。

游侠的内心已经难以再泛起波澜，她第一次知道情感可以如此丰富，就好像一张画纸第一次遇见艺术家，一卷胶卷第一次遇见蓝色的天空绿色的草原和金黄的平原之秋。她在此前从未想象过的情感激流之下晕头转向，此刻她只是依凭着自己的良知行事。

淡淡的蓝色光芒在她的甲片上星星点点的泛起，魔能在她体内的经络中柔和的流动，而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鱼人渐渐睁开了双眼，他们的气息重新拥有了规律的进出。

“谢谢，您是一个好人。”

桑的声音轻柔，草九丙臂膀环抱着她，哽噎地重复着桑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