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46下:神羊入塞退浑歌,孤狼夜战两蹉跎(2 / 2)
女子丢了弓,一手执短刀,一手提起火炉上的铫子,隐在门的右侧。李颢见状也拔了短刀隐在门的左侧,那少年便将了木瓢,炉里夹盛了几块烧得红灿的牛粪。
蓬地一声,门被踹开了。
程怀信大嚷道:“小娘子,军爷来了!”却没有动,挨了一会,才纵身往里一滚,少年将牛粪泼过去,程怀信进门便护了头脸,火并没有伤着他,紧着女子一铫滚烫的热汤便砸了过来。这下可了得,程怀信惨嚷起来,在地上将刀乱挥。李颢看准,扑出来,一刀便搠在了背上。女子大喊:“知榘,帮他!”少年将棒便打。
刘葫子俩个知道不好,都拔了刀踏进院来。这时便听到有马蹄声过来了,俩人精神大振,大嚷道:“王大哥到了!”女子执满弓走出门来,两人不由得往后退,这个距离谁都是百发百中的。屋子里三个人叫嚷成一片,也不知怎么样了。女子朝里喊道:“且留他一命!”又对俩人贼军道:“二位军爷不肯退避,小女子只好放肆了!”眼看箭要离弦,二贼军流矢退出门去,都向着过来的人马大声招呼:“王大哥,人在这!”那队人马很快就奔了过来,俩人却不由地呆了眼,鞍上坐的竟是沙陀!
“二公是王行审的兄弟?”
刘葫子俩个还没想好怎说,里面便嚷了起来:“阿爹!阿爹!孩儿吃这厮们追杀得好苦也!”刘葫子俩个急抢上马,扬鞭便跑,史敬思、贺回鹘拽了弓,李克用却道:“随他们去!”李颢跄出来,那女子却退进了屋里,少年站在门口望着。李颢拜了起来,便指着道:“阿爹,他姓刘,名唤知榘。那白衣裙的是他家小姐,好剑术!姓程的贼军吃孩儿三个打昏在了屋里!”
李克用便走过去道:“小阿哥,通禀小姐一声,振武李克用要进屋看看那贼军汉!”刘知榘流矢转进去,那小姐便在里面应声道:“小女子手软,将军自进来看,能将了走是最好!”李克用不由地一怔,这声音不是汉蕃楼抱琵琶唱的白衣女子?如何却在这里。流矢进去,史敬思在后面使火把照着,里面却没人,李克用看人还活着,使贺回鹘将了上马,又扯了刘知榘低问道:“小阿哥,九月初可在天德见过?”刘知榘点了头。
李克用大喜,便朝屋里唤道:“小姐,救子之恩,克用愿面拜!”那小姐的声音便又出现在屋里了:“将军言过了,小女子本为自保,无心之举,谈何拜谢!”李克用道:“也罢!小姐可记得天德汉蕃楼赠刀之事?”里面不答。李克用又道:“小姐可知克用为何赠刀?”还是不答。李克用道:“慕小姐德艺,愿相亲近也!”里面便冷笑了一声,道:“将军可知我为何在此?”李克用道:“为何?”那小姐道:“正为相避!”李克用道:“为什来?克用与小姐一言未曾交,什处便得罪了?”屋里道:“并无得罪,只是生性如此!”
李克用转了转,走出去吩咐史敬思先将了程怀信回营,只留下贺鹘七八个人,又道:“军中事一切取李尽忠、薛铁山处置,军发我未归便先走,不必等候!”史敬思也没有说多话,上了马。李克用折身回院,用沙陀话告诉贺回鹘拿住刘知榘,自己便要往屋里闯,烈马当使烈手段!
人到阶下,眼前白影一闪,那女子竟张弓搭箭走了出来,冷笑道:“想死便来!”李克用一撞上那双眼,心中不由地起了三分惧意,七分柔情,流矢退两步,贺回鹘横刀拦过来便要扑,李克用一把扯住,抬手道:“小姐,克用没恶意,不过欲面拜救子之恩罢了!”便拜下磕了一个头,起来又摘腰下的金刀道:“克用军汉,身无宝物,此刀乃是天子所赐,愿与小姐防身!”又道:“小姐不收,克用不敢走!”刘小姐便递了眼色与刘知榘,刘知榘过去接了。李克用又揖道:“愿知小姐芳名!”
刘小姐将弓拽得矻矻作响,喝道:“你走不走?”李克用道:“知了便走,克用军汉,从无戏言!”刘小姐道:“知榘,告诉他!”刘知榘道:“小姐姓刘,讳广男,小字魏娘!”李克用抬头一笑,不再说话,揖了揖便走。李颢乖觉却向前道:“阿娘,我阿爹将了创药,施碗热汤给孩儿洗洗罢!”便拜下了。刘小姐缓了弓:“唤阿姊,唤阿娘就生气了!”也不好相拒,毕竟适才共过生死的。李颢道:“求人时磕头唤阿娘,命保住了便改口,那不是无耻小人?”便拜在地上磕头:“阿娘救命之恩,孩儿下世也不敢忘的!”刘小姐无奈,扶他起来,进屋点了灯,使刘知榘拾了铫子烧水。
李克用便在院外踱着,依着他的脾性,既是看上的便一刻也不愿多捱,使钱降不服的,使力降,这种事他在振武、天德都行过的,无不如意的。妇人不过是人样的驴马,可是很显然的这个妇人不是人样的驴马,而是人样的虎狼,用强便有生死!她若果真是为了避自己而八百里移居,杀人自刺这种事是不为难的,自己可不忍看着她死的,只得且耐下了,要得虎狼驯服,可非朝夕之事!转了转,李克用唤贺回鹘道:“你将几个人,与贺鲁留下!”贺回鹘怔道:“做什来?”李克用道:“告诉贺鲁,什时候刘小姐愿意来蔚州,他便回来!你也是,刘小姐便是主母,要护她万全,有了损伤,失了所在,我活吃了你!”贺回鹘拜下应了。李克用抽了他一鞭道:“记着了,这可不是史元庆!”贺回鹘道:“奴记着了!”
李克用留下了几枚金饼,便上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