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3上:烟花地龙蛇杂处,问富贵谁定沉浮(1 / 2)
庐州属淮南,苏州属浙江西道,中间隔着长江与和、宣二州,水路倒是通的。杨行愍也不管船家,四人昼夜轮番昼夜操舟,八九百里的路,第二日侵晨便在苏州津头靠了岸。杨行愍自挑了担子,李遇三个前后跟着,到北城门口时,门还合着。等了好一会,城头火把才渐渐动了,晨鼓响过,门才吱吱轧轧的开了。
杨行愍挑的是官物,第一个进了城。是时偌大的苏州城还是夜气未散,街道上人不多,各处坊门的火把也未灭,慵慵倦倦的烧着。转了两个街口,扑面便是一股浓浓的火食香儿。只见不远处歇了一副行担,挂着灯笼,四五个青壮汉子正围着买吃食。
蔡俦道:“杨哥,我肚饥了!”李遇道:“挨着!到了皮大人宅上怕没吃的?”杨行愍扯下腰间盘囊朝陈知新一抛。陈知新便走了过去。卖馄饨的老者正忙得没手脚,却还怕走了买客,嚷道:“公子,候候儿,就有,就有的!”陈知新应着,朝那四人揖了揖。这几人脸色都不良善,硬扎扎的,腰中都挂着刀。当中一个倒真有些公子的气相,长耳垂珠,条目精光,只是穿着寻常,不光鲜。
“老丈,敢问光业坊可是在东二街左第三坊?”陈知新问。老者应着捞出一碗混沌,蔡俦伸手要接,眼角看到粗眉近眼的汉子容动,流矢收了手。
“走啦!”李遇喊了一声。
陈知新谢了老人,眼睛问了问蔡俦,蔡俦意思是他非得吃上不可。陈知新便不理他了。“钱!钱!钱!”蔡俦气恼地在后面喊。四个汉子莫名的笑了一下,陈知新转身一抛,咣铛两声,蔡俦手拙,落了两枚。
“杨哥,路头没错!”
“好,我和李遇先走,你们慢慢赶过来!”
话音刚落,蔡俦那厮便空着手跑了过来。转了两条街,便进了光业坊,皮日休便住在坊中十字路口。抓了一个路人一问,便是路南的三间房子了。
杨行愍将担歇在了对街,只等门开便过去交担取书子。这时街上的人已多了起来,东边大亮,天上多云,意思要下雨。候了好一会,也一见开门,李遇便道:“杨哥,莫不是错了?”陈知新道:“错不了!”蔡俦道:“合是错过了!适才坊门口那骑大马的便是,我当时便觉得是皮判官的,瞅着要唤,遇哥还敲我!”正说着,街角转过一个污污浊浊的高大和尚,径直走到皮宅门口敲了起来。李遇道:“好,赶了一大早,却让和尚占了先!”杨行愍忙起了担子过去。
“施主,可怜可怜佛弟子!”
那和尚一拍一叫的。没多会,门里响动了。出来一个结束得干干净净的十五六岁小公子:“嗬!又是你!你等等!”说着退进去把门合了。那和尚托着个大瓦盆子,脸上不僧不俗的,年纪大概有二十出头。见了杨行愍四个过来,倒张开两条腿跨定了,一点相让的意思也没有。
候了没多会,门开了,依旧是那个小公子,一手是白米饭,另一手是菜蔬。和尚接了,脸上有些不满意。那小公子笑着道:“和尚,我家今天吃斋,你也去去荤腥!”杨行愍上前躬身揖道:“小公子,不敢动问,这里可是皮判官府上?”和尚便站到一边咂咂有声地用手抓吃起来,吃着还不住的打看杨行愍四个。
“便是了,贵客哪里来的?”
那小公子抬手道。杨行愍道:“我们是庐州刺史郑大人遣来的!”从怀中掏出帖子递上去。那小公子捧了一看,流矢又行了一个礼,便将两扇门都拉开了。杨行愍才将担挑过门限,李遇、陈知新还在后面,那和尚托着空空的瓦盆又挤过来道:“施主,舍块肉吧!”小公子道:“哎呀,你这和尚,今天我家真是吃斋,佛祖在上,不打诳语!”那和尚半羞半横地指着礼担说:“这担里便有肉。”这小公子有些恼了,挥着手赶道:“你也罢了吧,哪有你这般化缘乞食的和尚!”没想那和尚竟将一只脚跨进来,身子一弯手便伸到了担里。
杨行愍急喝道:“和尚!不得放肆!”他的声音很大,大得让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失礼了。同时,李遇、陈知新都迫了上去,那和尚看来是见惯了这公子的好性儿,现在陡见了杨行愍三个的气势,叹了一声,直腰退了脚,径直走了。
门才合上,里面便走出一个青衣丫头来,问道:“郑准,夫人问,何事这般吵闹?”郑准道:“也无他事,庐州郑刺史遣人送来了贺仪,烦姐姐进去讨个示下!”那丫头听了去了。
杨行愍说了些失礼的话,郑准依着帖子将担中的东西捡视一遍,如单如字的,并没有缺失。点完那青衣丫头出来了,道:“夫人说,问使者用过饭没有,叫你好好款待!”郑准使两个小厮将担礼抬进去了,不多会摆上饭来。却也是素菜,郑准抱歉的说今日是夫人亡母的忌日。皮日休恰好又随着刺史崔璞往润州见观察使去了,也不知什时才回,或者是明日,或者是两三日后!看来这回书是难取的了,郑准道:“杨大哥,书子我可以代回的,可务毕待我家主人到家亲问了再走!”杨行愍想一天还是耽得下的,便是迟些日期,见了皮日休时回去也好回话,便应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