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翁婿(1 / 1)
大格格虽是侧福晋李氏所生,却自小养在嫡福晋乌拉纳拉氏跟前,很受嫡福晋的喜爱,又因着雍正长女早夭,所以序齿为大格格,很受雍正宠溺。这次皇上指婚,一家人得了信,便都聚在大格格房里来贺喜。李氏虽是生母,按规矩却也要排在后面落座,看着自个儿生的女儿长大成人,如今又要出嫁,心里难免有些不舍,眼睛便有些泛红,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强忍着。
嫡福晋乌拉纳拉氏也是不舍,虽不是亲生的,却是自小养大的,如今被皇上指了婚,又订了日子,将来嫁出去总不如在跟前看顾的方便,心里好似掉了到了洞里,忽然间空荡荡的,拉着大格格的手好一阵嘱托方才放心。临走前特意让李氏留下,娘俩个儿好好说说话。眼瞅着嫡福晋几个自顾自的离开,弘时也不好厚着脸皮带着,原本肚子里有好些话要给自家姐姐说的,这会子也只能憋在肚子里了,闷闷的跟着走了。李氏牵着大格格的手,眼泪止不住的就下来了,又怕让人看着笑话,便拿着手绢擦了又擦,大格格见了便领着李氏进了内房,又补了妆,方才将四周的下人遣散,“娘亲不用担心,女儿总要长大的”,无人的时候,大格格都是称李氏为娘亲,也因着李氏乃是汉人之女,所以称呼娘亲更显亲切。李氏听了心里稍感宽慰,对大格格说道:“为娘知道,以前总觉得你还小,原想着再留两年在跟前呢,不成想突然就指了婚,心里一下子便有些发慌,总觉得心里一下空了的很,哎!我们这些妇人都是内多少见识的,只不知皇上给你指的这门亲事是好是坏?夫家人品如何?”
大格格听了,脸上有些害羞,不好接话,李氏见了,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唐突,却也是爱女心切,总要让人打问清楚才好,不然自家女儿嫁过去了受了苦,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便将自己打听的一些消息说了,好在是母女,也没有隔阂,大格格听的也仔细,心里更是感动,正说话间,却又有下人来报,说是王爷回府了,让李氏并大格格一起去前厅见面。
略微收拾一下,李氏带着大格格到了前厅,却见自家王爷与嫡福晋俱在,李氏便知道有事要商量,想着便要告退,却被自家王爷给止住了,嫡福晋也笑着让她留下,李氏只好在厅中找了个靠后的椅子坐了。大格格给王爷和嫡福晋请了安,便站在下面低着头不说话。雍亲王见了,难得笑了笑,说道:“平日里就数你没大没小,像个皮猴似的,如今倒怎么了?指了婚就转了性情了?”,大格格到底面嫩,也不好像平日里那般耍脾气,红着脸不知如何回话!嫡福晋见了,白了自家王爷一眼,起身一把拉过大格格,按在了座位上,半是玩笑半是心疼的说道:“莫听你阿玛胡说,他这是心里见着自家闺女要嫁人了,心里不爽利,拿你出气呢?”,转过头,又劝慰自家爷们说道:“爷也别生气,这女大当嫁,自古便是如此,咱家格格这样貌家世,嫁给谁家也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何人敢背后嚼舌根子?”,李氏听了这话,心中暗自感激嫡福晋,倒是雍亲王被自家媳妇说了后,面子上有些讪讪,却也不恼,只装作喝茶。
嫡福晋见几人都不说话,便笑着说道:“这会子叫你们前来,不为别的,却是咱家王爷私下打听了一下这次,要与你们说说,虽是陛下指婚,也没有盲婚哑嫁一说,总要问清楚了,心里有些底才好”,说完便朝雍亲王看去,好似求着他一般。雍亲王见了,放下手中的杯子,便将知道的事情拣着她们关心的说了些,末了还嘱咐道:“这许多事情也是人云亦云,不过靖襄侯府虽是二等候的爵位,却是苏贞族里下任族长的人选,不能等闲视之,想必皇上到时候还会有恩旨的,至于苏贞百里本人嘛,我倒是从十三弟那里了解过,算是允文允武,一表人才,倒是配的上咱大妞,算是良缘了”,想了想又说道:“这次苏贞百里又中了乡试的解元,皇阿玛很是看中此人,虽革了旗籍,想必婚事前也会他复籍的,这点你们倒是不用担心”,那李氏听了甚是满意,大格格却是只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嫡福晋乌拉纳拉氏有些疑惑道:“革了旗籍还能恢复?”,雍亲王原本在家里很少说起政事,因关系到自家闺女的婚事,所以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陛下旨意是年后春试后成婚,这其实就是告诉众人苏贞百里这科必中,按照惯例,举人中了进士,朝廷要例行表彰中进士者,其中一项就是要追赠两代先辈,但是苏贞百里现在是汉籍,追赠的先人若是旗籍,便与礼不合了。要么将先辈姻亲全部改成汉籍,要么将中进士之人改成旗籍,苏贞一族乃是追随太祖的旧部,便是现在也是勋贵众多,岂是说改就改的,再者哪有后世子孙改先辈籍注的,此乃大不孝之罪,所以只能是苏贞百里改回旗籍,若是侥幸他能中个会元或者状元,那更是要向上追赠五代之禄,就更不得了了,苏贞一族有记录以来,传到苏贞百里这里正好是第六代,往上追赠五代的话,那就要追封到太祖时期了,谁还敢改了太祖时功臣的旗籍不成?”。
说罢喝了口水,却用眼睛偷偷瞟了自家闺女一眼,只见她虽低着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便知她应该是也打听了些苏贞百里的情况,又见他脸色微红,嘴角上翘,雍王爷暗自叹了口气,心说:“怕是是自家闺女对这小子挺满意的,看样子动了心了!只盼着这小子能珍惜,莫要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拼着挨罚也要收拾他!”
草帽胡同,靖襄侯府里,阿克敦正指挥着众人准备上门的礼物,虽说是低门娶妻,高门嫁女,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一样都不能少。原本满人结婚比较简单,不过是双方定个日子,交换一下礼物,夫家差人将新娘抬进门边算完事了,当年太祖刚崛起时,不过拿了十几张鹿皮便迎娶了自家大福晋阿巴亥,到了太宗皇太极时候,才制定了各项礼仪,算是正规了些,不过也没有多复杂,直到入关后,见了汉人迎来嫁娶的实例后,满人逐渐也学了起来,纳采(提亲,说媒、问名(合男女八字、纳吉(定亲、纳征(男方送彩礼、请期(商定结婚日期、迎亲(迎娶进门,三书六礼缺一不可。苏贞百里这门亲事,虽时皇帝指婚,但是步骤一步都不能少,提亲说媒这两项不过是走个过场,却也不能马虎,礼物肯定要是备好。现在已经是九月初了,距离明年二月春试也不过小半年的时间,时间上着实有些紧,不过侯府准备的也很是快速且充分,指婚的第三日便请了人行了纳采礼,月中又请了钦天监的太卜合了两人的八字,自然是上上大吉昌卜辞,到了十月八吉日,又行纳吉礼,这次苏贞百里终于可以出面了,毕竟定亲了,结婚的男女都要出席一下,这也是让男女双方彼此见个面,否则就真是盲婚哑嫁了。
一大早起来,几个贴身的丫鬟就把苏贞百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先让剃头的师傅给新剃了头,净了面,夏荷仔细给编了辫子,末了又用红色绦子给束上,一身淡蓝色的书生长袍,腰间用墨黑色的束带系上,束带左边挂了桂花混着玫瑰的香囊,右边用绺子挂着块月牙形的翠玉玦,脚上是定制的墨面官靴子,再加上个苏贞百里挺拔的个子,看的府里的丫鬟们眼冒金星,要不说女人都是感性动物,见着漂亮的事物或者人都会不自觉的喜欢。
纳吉是男方问名、合八字后,将卜婚的吉兆通知女方,并送礼表示要订婚的礼仪。古时,纳吉要行奠雁礼,就是送大雁一对,金钗一对,手镯一双,以为订婚之礼,纳吉就是得吉卜而纳之。原想着坐车去的,不过临行前阿克敦却让人牵了匹棕色的骏马让苏贞百里骑着去,父命难违,只得上了马,带着下人和礼物现行一步,阿克敦则坐着车在后面跟着,走了小半个时辰,放到了雍亲王府前,这边也早得了信,门口两边站着门子都穿了吉府,瞧着苏贞百里一行人到来,一面让人进府里通报,一遍打千行礼,将阿克敦一行人迎进门里,纳吉礼也是双方家长见面的日子,因着是皇上嫡亲孙女,亲封的郡主婚嫁,依着体例,礼部并宗人府也是要派员出席的,礼部出席的乃是满员右侍郎苏和泰,满洲镶黄旗,宗人府出席的则是宗人府的左宗正皇七子胤祐,去年得封淳郡王的爵位,这算是苏贞百里的长辈了,其余在场观礼的则是一些长史宾仪之类的王府属官了。
进了正门,王府掌仪在前面引导,阿克敦在前,苏贞百里在后,后面是抬着纳吉礼的下人,一直到王府正殿前止步,阿克敦今儿算是男方长辈,礼高一阶,所以见了在场的诸位亲王郡王只需要行打千礼即可,苏贞百里却要行全礼,然后是男方向女方送上纳吉之礼,礼部依着规矩验看后,签出收帖并登记入喜册,宗人府则依惯例收纳钦天监的卜辞,并按照卜辞定下请期之日,发出请期红贴给男方,到了日期男方便可以拿着红贴登门商定结婚日期了。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时辰已近中午,好在是喜事,大家都笑呵呵的等着,也没有不耐烦的。
王府里自然是早就准备了酒宴,雍亲王,淳郡王并阿克敦,苏和泰算是长辈和见证,四人坐了一桌,苏贞百里则是新女婿上门,算是贵客,就有王府里的长史,掌仪并宾仪陪着,也是单独一桌,依着满人礼数,应该有王府世子作陪方是正理,不过王府嫡长子弘晖八岁时早夭,剩下的弘昀不过才9岁,弘时只有五岁,而且弘昀身体正病着,实在没法作陪。原本侯府女眷也应该来的,但是阿克敦嫡妻亡故,又没有续弦,家里的几个侧室实在不好出面,且当家的大少奶奶又怀着身孕,实在不方便走动,便早早的和王府这边商议妥当了,王府这边便是嫡福晋和几个侧福晋坐了一桌,算是圆了礼仪。说是宴席,其实也是有规矩礼法的,席间苏贞百里跟着王府掌仪给雍亲王并嫡福晋敬了酒,二人喝了,算是认了这个毛脚女婿。期间雍亲王倒是难得的没有板着脸,不过还是对苏贞百里好生嘱托,淳郡王见了却是笑呵呵的说道:“四弟你是一贯谨慎,我瞧着你这女婿着实不用你担心,行事做派皆有章法,皇阿玛都说他允文允武,才气高远,将来少不得也是国之栋梁嘞”,苏贞百里听了连声谦虚,雍亲王摆摆手说道:“三哥一向看的明白,皇阿玛圣明烛照,也是一番维护之心,越是如此,越应该日日谨慎才是,尤其是这些晚辈,要多把心思放在报效朝廷上,戒骄戒躁,凡是要多思虑,多反省,不可骄纵妄为,可记住了?”,苏贞百里还能说什么?只能一脸严肃的称是,然后退回到自己的座位。
酒足饭饱,淳郡王等人便乐呵呵的告退,阿克敦则是与雍亲王喝茶聊天,苏贞百里在下首作陪,不过多时,便有一个嫡福晋身边的嬷嬷来请苏贞百里,这是要与大格格见面的意思,也在流程之中,苏贞百里起身给雍亲王告了罪,便跟着离开了。转过正厅,便到了中院,过了垂花门和游廊,便是后院,外人是轻易不得进的,一路上苏贞百里心情有些忐忑,虽然派人打听过格格的性情样貌,都说是极好的,但没见真人之前总是有些焦虑,万一是个母夜叉,到时娶回来少不得要单院别居了。
过了游廊,又有一个嬷嬷跟了上来,苏贞百里暗想:这怕是担心一个人监视不过来,派出两个人跟着自己了。不过他心里也理解,毕竟还未过门,男女终究有别,多一个人在场,便多了一份清白,省的有些人乱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