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彩戏(1)(1 / 1)
十月初四的大朝会,阿克敦也是要参加的,他是正二品的京官,又是超品的侯爷,管着满京城的兵马,算是实权的武将。不过阿克敦一贯的低调,每次上朝站班的时候都悄没声地往后,实在推让不过,最多也就站中间随个大流。好在京中一品二品的官儿也多,勋贵更是多,光王爷就有好几十个,再加上贝勒贝子以及一堆的公爵,他这个侯爵往人群中一站,着实不显眼。再加上他平日里为人一贯的低调,大伙都没有不在意他。今日御史上奏时候,众人听着涉及到靖襄侯府,心里都还暗自纳闷呢?靖襄侯府是哪个府邸?有这个爵位么?不过,大家见康熙对此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也就不再深究了,反倒把站班的阿克敦吓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往日足够低调。不然众目睽睽之下,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了。心里又对那没事找事的御史一顿埋怨,放着国家大事不做,整日里盯着我家鸡毛蒜皮的事不放,莫不是御史们都闲的发慌么?抑或是觉得我们侯府是软柿子?大殿之上,阿克敦不便发作,却是将参劾此事的御史悄悄记下了,打算回头逮住机会好好修理下这不开眼的家伙。
下朝后,已过午时,阿克敦匆匆用过午饭,便去了玛里目那边,一并将买股票的银子也送了过去。见着银子,玛里目到没有惊讶,他是朝中的老人,金山银海见识的多了,些许黄白之物,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倒是对阿克敦早朝遇到的事,玛里目沉思许久后说道:“看来圣上有些不太高兴了,这几日让二小子多往他岳父那里跑跑,表表忠心,若是有机会的话,也给他岳父帮衬帮衬。只要有这棵大树在,圣上些许的不快亦不用在意”,阿克敦闻言,点头称是,二人又说了些闲话便散了。
回到府中,阿克敦将苏贞百里叫到书房,又将今日朝会所发生之事,详细给他说了一遍,随后将族长玛里目的意思说了。苏贞百里笑了笑,说道:“陛下本来想要宰羊吃肉,结果被咱们截了胡,心里肯定不满意,不过在位近五十年,咱们这位陛下的城府极深,有些许的不满也不会现在发作,而且在肢解晋商集团这件事上,咱们这次其实是帮了陛下的忙的,咱们下手总比圣上下手要温和些,也是在保全陛下的颜面不是?真较起真儿来,咱们这是替陛下背下了黑锅,咱们得些好处也是应该的。估摸着过两天陛下就能想明白,这也是陛下没在朝堂上当场发作的原因”,让阿克敦略微消化一下,苏贞百里接着分析道:“不过族长爷爷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太子刚刚复立,以前得用的老人已经被陛下清扫一空,那么四阿哥在太子心中地位也就水涨船高,日后必定是权柄更大,这颗大树咱们自然要牢牢的抱住,而且阿玛没有发现么?现在陛下对诸皇子授予的权柄都很大么?”
听了这话,阿克敦略一回想,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今儿朝会上,皇上授予三阿哥主管礼部,四阿哥主管户部并监管工部,十四阿哥主管兵部,八阿哥则主管宗人府并任内务府协管大臣,太子则管着刑部和镶黄,正白两旗的旗务诸事,就连平日里闲散的九阿哥和十阿哥都被陛下派了差事,一个管着太仆寺,一个管着鸿胪寺,前些日子,圣上还指派五阿哥主理理藩院,七阿哥主理太常寺和光禄寺,这般算下来,成年的皇子中,除了被圈禁的大阿哥和被冷落的十三阿哥外,人人都陛下被指派了活计”。
苏贞百里神色凝重的说道:“透过这事儿,阿玛应该清楚了吧?陛下这是彻底放手来历练诸皇子了,就是要看看他们之中,谁最合适当这个继位人。这也反过来证明一件事,那便是陛下心中最重要的事就是选继位人,其余的事情都是细枝末节,不值一提。咱们只要不碰触陛下的这个底线,就不会有危险”。
阿克敦恍然大悟,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小声的说道:“陛下历练诸皇子,那岂不是说现在的太子并不是陛下心目中最佳的人选?那岂不是说咱们可能还会经历一次废太子的风潮?”,一想到这儿,阿克敦就感到恐惧,情不自禁的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苏贞百里点点头,说道:“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陛下之所以要复立太子,更多是给众人树立一个靶子,这既是为了稳定朝局,缓和并转移诸皇子的夺嫡目标,以减少朝廷不必要的内耗,也是为了给诸皇子挡箭,更是为了看清楚诸皇子的能力,看看他们有没有挑战甚至超越太子的能力!至于再次废太子可能引起的风波,未必会有阿玛想的那么可怕。毕竟太子的根基已经在第一次废辍时,被陛下清理的差不多了,再次废除也不过一纸诏书的事儿”。
听了苏贞百里的一番说辞,阿克敦忍不住的苦笑,说道:“若如此,还不如辞了官职,在家安心做个平安侯爷来的舒爽,也不用这般担惊受怕”,苏贞百里听了这话,只是笑笑。果然阿克敦叹了一口气说道:“按照你的分析,你觉得谁能最终胜出?”
苏贞百里想了想,略微组织了下语言说道:“成年的诸皇子中,大阿哥与十三阿哥可以排除,一个被圈禁,一个被冷落。再一个就是五皇子和七皇子也可以排除,一个只会满语和蒙古语,将来治理天下,汉语必须过关才行,听闻五皇子也尝试学过汉语,最后都无疾而终。七皇子则是脚有残疾,没有人君的面相,九皇子和十皇子更不提了,都是拥护八皇子的,十皇子往后,除了十四皇子外,要么出身低微,要么年纪太小,都不合适。掰着指头算算,也就剩下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十四皇子,这四位中的一位,不出意外肯定会克继大统。”
阿克敦抿了抿嘴,摇头说道:“三阿哥估计不成,书生气太重,气魄也不够,成不了大事,八阿哥貌似贤惠,实则心胸不足,气量不够,做起事来有股小家子气,且出身低了,母族外戚又弱,虽有九阿哥,十阿哥依附,但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怕未必能入了陛下的法眼,而且推荐太子时,八阿哥已经被陛下否定过一次,只怕内外的众官员心中也不会再认可他了,只是他经营日久,实力也不容小觑,若是强行争夺大位,倒也不好说鹿死谁手。至于四阿哥,十四阿哥嘛,不太好说,两人一母同胞,性格却截然不同,难说!难说!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四阿哥做这个继位人,不过世事难料,谁有能猜得透未来的事情呢?百里啊,这几个人,你怎么看?谁能最终成为继位人?”
苏贞百里心说:我站着看,躺着看,蹲着看都行,反正我知道答案,怎么都不会输。这个谜底揭开之前,怕是只有康熙和自己知道最终的答案。不过自己比康熙更有优势的地方在于——自己是穿越者,对康熙接下来的每一个行动都了如指掌,这种单方面的信息优势,就是苏贞百里最大依仗。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却笑嘻嘻地回复道:“圣心难测,孩儿也说不好,只不过终究和四阿哥家结了亲家,自然是希望自家岳父胜出了”,阿克敦听了一拍额头,很是无奈的说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那岳父瞧着可不像施恩之人呢,便是做了皇上,咱家估计也沾不了多大的光,何况我瞅着你岳父每日里吃斋念佛的,不像是要夺嫡之人呐?若是得着机会,你最好先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到底是个啥心思,莫要剃头挑子一头热,我们这边费劲出力,人家那边还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那就尴尬了。”
苏贞百里正要开口,却见阿克敦有些心烦地摆摆手,让他出去,只好乖乖闭嘴出去。到了门外方才想起,还有和雍王府定亲的诸事没有商议呢,正要回去,转念一想,先去嫂子那里看看,这些具体的事都是那边的管事嬷嬷在操办,嫂子最后掌总拍板,内里详情阿克敦也未必很清楚,索性转身去了嫂子的东院。
果然侯府之中的女眷大都在东院忙乎。今儿是十月初四,十月初八就要行定亲礼,各种准备都在紧张的准备中。进了院,除了自家嫂子外坐在屋外的椅子上歇气外,连着府里的几个姨娘都手里拿着清单,对照礼盒在清点物品。来回事儿的嬷嬷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忙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苏贞百里终究面皮薄了些,见了自家嫂子后,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别人都在为自己的婚事忙的脚不沾地,自己却无所事事,一身清闲,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见着苏贞百里来了,下人纷纷行礼,然后便各自忙自己的。侯府大奶奶见了他,却是打趣道:“二叔这是不放心了,亲自来检查了?”,苏贞百里面上讪讪,只好求饶道:“好嫂子,绕过我吧,这段时间外事太多,没来的及给嫂子请安,这厢给嫂子赔罪了”,说罢弯身作了个大揖,四周的下人并嬷嬷见了,都转身偷笑,几个姨娘也憋着一脸的笑意。
大奶奶见了,噗呲一下子笑了出来,骂道:“都要成亲了,还没个正行”,随后又说道,“正赶上你过来,正好帮着瞧瞧,看看还缺什么,趁着时间来的及,好赶紧的补上”。苏贞百里笑着点点头,结果旁边嬷嬷递过来的清单,便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大体浏览了一遍,心中有了数,不过见着最后汇总清单,觉得有垫不妥,也不是外人,便说道:“定亲礼物是不是太多了,我记着朝廷有规制,亲王之家格格定亲,依例该是三十六抬的上门礼,这清单上我粗粗算了下,最少也得有五十六抬了吧?”,大奶奶听了,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亲王之家格格定亲,依例是三十六抬上门礼,不过呢,那是旧年的黄历了,现在咱们满人订婚,便是国公之女定亲,最少也得四十八抬的上门礼,若是少了,不但亲家脸面不好看,便是夫家面上也不好看,外人也会笑话。况且你这婚事是皇上钦定的,对方又是亲王府的嫡女,这礼物自然要格外厚重了。实打实的给你准备了六十四抬的上门礼,便是你未来岳父岳母见了,也说不出什么来,外人见了也只有羡慕的份”,见苏贞百里还有些不明白,少不得又小心吩咐道:“俗话说,礼轻情意重,这些东西看着多,实则没花多少银子,主要是表示咱们侯府的心意,也表示咱们对王府的尊敬,对未过门媳妇的看中。莫要不当回事,多少人家因着这点子事儿起的龌蹉,埋的祸根?现在咱们用心些,将来你们小两口日子过得也更舒心些”。
听了这话,苏贞百里心生感动,肃容的给自家嫂子行了一礼,方才说道:“都说长嫂如母,果然不假,今后嫂子但有吩咐,小弟万死不辞”,大奶奶见了他说的实心,微微便有些眼红,只嘴上却说道:“什么死不死的,以后新媳妇过了门,好生过日子才是正理,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啥大道理,就盼着一家和睦,自家爷们能顶门立户就成”,说罢看了看四周,笑着说道:“你呀,该干啥就去干啥,这里有我们忙活就好了。你只准备好初八那天带着人去王府送礼就成,另外你家大哥已然得了假,明后天的就回来了,定亲的时候有他陪着,你且放心便是”。
苏贞百里听着自家大哥要回来,心里略微踏实些。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己都是第一次定亲,有人陪着自己,总归心里有底些。又见着自己确实帮不上忙,苏贞百里只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