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偃偶梦(三)(1 / 2)
朱明历222年十一月,星期四晚,23点12分。
唐暮辞向来是秉承着熬不死人就往死里熬的观念,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为了照顾已经睡下的两人,她关掉了灯,又找到一台廉价的小台灯,放着昏暗的光。
23点48分,唐暮辞关掉台灯,解衣欲睡。
颜黎突然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两只眼睛呆愣愣地注视前方,没有一点睡眼朦胧的样子。
厚重的窗帘遮挡月光,月色不入户,颜黎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下铺寻唐暮辞。暮辞亦未寝,相与步于室内。
“……等等,颜黎,”唐暮辞突然停住,“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发癫,你呢?”颜黎恳切地回答。
“我在和你一起发癫,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发癫?”唐暮辞以同样恳切的态度回答。
“可能是我的死去的良心作祟,”颜黎一脸疲惫,“让我因为工作摸鱼被甲方在梦里催促。”
渔皙睁着眼睛安静地听着,听到刚刚那句话忍不住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三个睡不着的人出现了。
“怎么连你也失眠了?小孩子应该早睡觉,免得不长个。”颜黎慢慢走到渔皙的床前,像是一大团浓重的黑影慢慢在移动,屋子里没有开灯,什么都是暗沉沉的。
只有颜黎一米七八的身高依旧瞩目,她甚至还在长个。
“可是熬夜还容易掉头发,”唐暮辞狐疑地看了颜黎一眼,“我怎么感觉颜黎的头发短了不少,脱发的症状这么快就见效了嘛?”
“嘿嘿,这是秘密。”颜黎潇洒地抹了一把贴在脸上的头发,后面散下来的头发随着她甩头的动作到处乱甩,冷冷地拍打着她的脸,“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真是,又卖关子。”
大半夜的不睡觉,困意如同浪潮一般翻涌,颜黎打着哈欠,慢慢爬回了上铺。
沾床就睡。
睡眠是人体基本的生理需求。
睡梦是人类心理的一般活动。
也许在她眺望远处风景的时候,也曾想过将这大好河山装入瓶中,拥之入怀。
颜黎行走在激起灰白浪花的水面上,俯身拾起地上的风景,它们被装进类似于玻璃材质的瓶瓶罐罐。
她试图拧掉那个盖子,意识被蒙上疲惫的雾,她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做梦,所有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盖子比想象中更严实,发现费尽心思也打不开之后,她丧心病狂地把瓶子往地上一摔,成功砸烂了瓶口,以另一种形式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彩色。纯粹的颜色从瓶中喷涌,它们像是爬山虎一样攀着无形的墙向上,生长,扭曲,变形,缩成蜗牛壳的形状,唧唧喳喳向世人耳语,期盼着与她一起堕入永眠。
颜黎迷迷糊糊地坐在深蓝的泥土上,身体略显僵硬地向后倒去,与地面亲切接触。
她翻了个身,准备沉入黑甜的梦中,远方若有若无地传来呼唤。
就像是早上五点半的闹钟,摸来摸去也摸不到关闭闹钟的按键。颜黎捂住耳朵,全当做没听见。
直到有人恨铁不成钢地向她的脑袋上扔了几粒石子,颜黎昏沉的意识才有了那么一丝清醒,掀开眼皮看了来者一眼,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现在这成为了一场清醒梦。
颜黎认识它,有着红色眼睛和红色腮红的偃偶在意识到对方正在看着自己时,狰狞的表情一变,露出了乖巧的笑容,眉毛弯弯。
只是那妆容褪了色,又也许是因为雨水冲刷,像一团团墨痕一般印在脸上,着实是难以看出乖巧与和善。
它攀在枯树的枝丫上,树的影子映上它的脸。它一跃而下,又坐在古井的边上,红色白色的布散开,露出层叠衣裙下,一双带有细小裂痕的双腿。
它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冲她走来,衣摆拖在地上,脏兮兮的。从累赘的白色长袖子下伸出手,拉着她向前小步跑去,身上的装饰都一颤一颤的。
颜黎被牵着手,跟在它身后,看着它累赘般缀在身后不断摇晃的丝线和木板,还有崭新的衣服与尚未拆下的标签。
时间仿佛被扭曲了,这条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尽头,体感时间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如果不是在梦中,身体不可能会这么轻松。
偃偶拉着她停下了,像一帧静止画面那样站着,颜黎忍不住戳了戳那两个在奔跑时不断颤动的丸子头。
偃偶像个小女孩一样,回头瞪了她一眼,丸子下方扎成环状的麻花辫,和麻花辫上挂着的装饰一起摇动着,头饰叮当响。
颜黎寻思,反正是在梦里,不捏一把多可惜。
她的手蠢蠢欲动。
正当她想把手再度放上那两个丸子时,偃偶牵着她,坐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椅子上。
正方形的桌子,四张带着椅背的椅子,颜黎坐在椅子上,眼前的景象一变,桌子四周已经坐满了。
与她正面相对的是一个戴白面具的人,齐刘海,白头发,面具的空洞下透出一双有着杂糅色彩的眼,闪得人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