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思亲(二)(1 / 2)
到了绍飞屋里,雁回的紧张和担忧立即消散。这室内常日被药香熏着,又因住着病人,房里整日烘得十分温暖,任谁进门都会立刻放松下来。
绍飞随意梳着发髻,无甚装饰,苍白的脸上未施脂粉,穿着寻常衣物,歪在卧榻上看书。见了她们只是客气的说些欢迎的话,并未起身,手中的书都不曾放下。
茜娘便也带头免了行礼,自己拣地方坐下。见她坐得离绍飞也不太靠近,雁回也坐到茜娘身侧,离绍飞再远上一些。
瑕儿倒是直接凑到绍飞身边,几乎要靠到绍飞身上,亲热地问:“嫂嫂好些了吗?”
“不好不好。”绍飞摇摇头。“你看,光是你走过来,我都能感觉到你身上带着外头寒气。”
“呀。”瑕儿正要往后缩,绍飞放下书本,握住她的手腕。“你且坐着。”
有瑕儿坐在绍飞身边,雁回也乐得只做陪衬,就是同茜娘也不需设法攀谈,两人都只是笑看瑕儿陪绍飞说话,偶尔对视一眼。
绍飞房里有自己的小厨房,很快便有点心端了上来。“我娘家常做的点心,拿给妹妹们尝尝,献丑了。”
口味的确比池家厨房做的要好,她既然自带了厨子过来,娘家估计也是挺阔气的,雁回不禁看了一眼绍飞,正对上她的目光。原来绍飞竟也在打量自己,雁回连忙赞道:“这是什么材料做的,口味很新奇。”
“怎么个新奇法儿?意思是不太习惯吗?”
“啊不不不,很可口,我只是第一次吃到,有些——”
“哈哈。我唬你玩儿呢。”绍飞笑道,结果这一笑也令她被炭火呛到,咳嗽了起来。
雁回还未从窘迫中解脱出来,又为绍飞着急,感慨道:“表嫂养好身子再招呼我们不急。”
心中暗想,看来不只是自己和茜娘房里,就连养病的人用的炭也不甚如意,怕是今年这家人运气不好,被卖炭人诓骗了。
“少夫人,夫人来了。”绍飞房里的小丫鬟快步走进来,看她脸色凝重,许是颇有些害怕,雁回的紧张心绪未免也卷土重来。
她宽慰自己,这房里好几人呢,再说池姨母是探望绍飞,不见得会如何在意于我。
池姨母进屋,还未见屋里众人,立刻命丫鬟们开窗透气,说是“屋里气息沉滞”。雁回有些奇怪,这屋里开不开窗,不应由养病之人自己主张?转念一想,长辈或许更懂休养之道,做母亲的任何行为不都是为儿女好吗?
绍飞正要自卧榻上起身。池姨母伸手拦住。“别动。”又抬手示意姐妹三人不用行礼,是还未落座,几步之内就已安排了好些人。
池姨母走近绍飞,仍未坐下,开口先问孙子的事。“孩子可好些了?”
绍飞上月诞下男婴,因是未足月就生产,母子都虚弱不已,平时几乎不让人探视。雁回从未见过这孩子,几乎把此事忘却。
男婴尚未起名,池家上下也都只称呼他“孩子”,据说这是为了不让神明发现,获些宽限。等他情况安稳了,必定是要办个仪式,好生命名,把这来之不易的性命牢牢抓住。
听绍飞说“孩子”今日气息好了些,池姨母立刻走进里屋。雁回不知该不该也跟进去看看“孩子”,毕竟是做客的身份。但看茜娘和瑕儿纹丝不动,她也只好继续留在座位上。
客厅里的四人都不再说话,只听见池姨母在里屋指挥丫鬟们为“孩子”换衣服换被褥的声音。
丫鬟们陆续离开里屋,但是池姨母依然没有出来,雁回猜测她是专心陪伴“孩子”,未免有些出神入迷了。
池姨母终于走了出来,利落地坐到茜娘和绍飞之间的空位上,开始专注问绍飞的事情,身体可大好了,饮食睡眠如何,药是否按时服用……绍飞打起精神一一回答着。
连丫鬟们也轮流训过,安排她们给绍飞加衣、上茶,收走手边书本,就连床铺上的枕巾被褥都下令当场拆了送洗。估计方才在“孩子”那边,也是如此光景。
雁回看在眼里,感觉有些好笑,如同演戏一般。在座应该无人不知绍飞前天夜里才去用过晚饭,又不是没露过面,中间只隔一天,还需要如此过问吗?
又反思自己,可不该如此去想,兴许这就是父母之心,对待儿女总是小心紧张的,如何用心关怀都不过分。再说做当家主母,池姨母应是习惯了事事操持,如来探望却什么也不做,可能叫她始终悬着一颗心,非得做些什么,落了地才好。
一番待客下来绍飞显然是有些乏了,众人都看得到她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由歪坐着逐渐变成半躺在卧榻上,说话气息也飘忽了许多。
池姨母站起身,拍拍衣襟。“你就在此自己尽力用些饭吧,清静清静,我把女孩儿们带走,别再继续吵你了。”
瑕儿许是沉默太久,有些憋得难受,急忙说道:“娘亲,我们一点儿也不吵闹呀。”
池姨母不耐烦地向瑕儿摆摆手,不再言语。
三姐妹向绍飞行了礼,走之前雁回偷眼瞧她,果然一脸如释重负。
去饭厅路上,池姨母开始“关照”雁回。“眼下快到春节,你那边使用东西如有短缺,刚好报过来,随年货一同给你采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