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迎春(一)(2 / 2)
桂子刚走,茜娘便带着荻花过来找雁回。她似乎有心事,一进门就拉着雁回小声问:“雁妹妹,平素在你家中,姨母如何给用人们发放过年钱物,你可知道?”
“过年?我母亲好像是亲自封了荷包除夕当夜发给众人,里头是一份月钱,算上之前每月发的,等于一年发十三次了。此前应是包些各色果品点心,由管事的老妈妈各处送了。此外便没有了,似乎。”雁回思考着,细细回答。
茜娘坐下来细说原委,竟是下人们近日对过年的安排颇有一些抱怨,都逼着珠儿去找池夫人。
“珠儿姐姐先找我说了,她自己有主意,显然怕我娘亲担忧。”茜娘皱着眉,“我想她也没说实话,听起来仿佛只是让她带个话儿,我恐怕那些人真对她相当无礼,她也是逼不得已才来找我……”
“那是得好生安排,可不能再让珠儿受委屈。”雁回尽力像个“大人”一样同茜娘商量。
“对,我想着你是家中独女,平日姨母如何治家,必定都看在眼里,便想着先找你合计,学学你家做法,把事情平息。年初家里改了月钱算法,到了年底与过去也许有些差别,用人们便不乐意了。其实在我看来,就是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到手其实没有短缺。”
两人絮絮聊过后,茜娘告辞。她心中已有了主意,告诉雁回:“我即去母亲处请个允许,这几日也发些年钱下去。”
“茜姐姐。”雁回叫住她。“可别让姨母知道你同我谈过。”
茜娘稍有些疑惑,很快便明白了,对雁回点点头。
可能是茜娘同池姨母安抚到位,雁回再未听说有不满之声。次日池宅上下洒扫干净装点一新,算是开始迎新春了。到处张贴着福字和对联,悬挂起各色花灯,雁回也不去打听用人们反应如何,只当并不知晓内情。
年夜饭更是热闹至极,姨丈池汉海和表兄池洲终于归家,不仅食物用品上了一个台阶,池宅还多了好些人进进出出。桂子到处去看了,回来告诉雁回:“有些是店里伙计,有些是平日押运送货的,还有些是出入都跟随他们父子的,不晓得算不算这家的人。”
“那是得在家中好好招待了,不拘是不是‘家里人’。”秋妈妈说。
据说池家父子还带回来好些礼物,给女孩儿的衣衫首饰,头花巾帕,玩物摆件,给“孩子”采买的玩具器物、请的平安符和延益之药,在堂屋里堆成了小山。
“也不知你会分到多少稀罕玩意儿。对了,还有一些各色灯笼,油纸糊的,扎些彩带。”桂子说:“只是这家里夜夜早早熄灯,带这么些灯笼回来做甚。”
雁回手指轻戳桂子的头:“那也得装扮起来呀,世上不识字的人那么多,家家门口对联还是不能少。”
瑕儿拉着雁回同去看热闹,还在路上就不住感慨:“还是爹爹和长兄在家比较好。”
到了堂屋,趁瑕儿扑上去欣赏礼品,桂子悄悄对粟米说:“二人是老爷少爷,只是回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已。要说多些各色饮食,那也该感谢过年。”
“但是,你得想到,他们可带钱回来啊。”粟米“点拨”她。“如此说来,这家里还是万万缺不得那二位。”
“不好说,如果女人能出去经营活动,可不见得做不来。你看池夫人和二小姐,只说她俩,我觉得出门去也能做些大事情。”
桂子正思索着她们“出去”应该做些什么事业,有小丫鬟悄悄进来,拉住她衣袖耳语着。
雁回刚巧回头寻桂子,见她正窃窃私语,问:“怎么了,神秘得很。”
“嘿嘿。”桂子拉着小丫鬟一起对雁回行了个礼,告诉雁回:“她来给我通风报信,说后院运进来各色花木,我同她去看看可好?”
“你就关心这些。”雁回对桂子挥挥手。“也罢,受你一礼,你都好好问了,我还能不准?只要你快去快回,别贪玩逗留便是。”
“对了。”雁回叫住桂子:“今日晚饭要早些,你若同我去,更要快回房了。”
“诶!”桂子边跑边答。
白天雁回只在堂上与池姨丈及表兄见了面,他们风尘仆仆,算不得正式欢迎雁回。到了用晚饭时,雁回在席上见到父子二人,互相行过礼,方是当真见了。
因是家中用饭,父子都不复白日在外的商人打扮,摘去头上巾帽,换上寻常居家衣衫,显得亲切了几分。池姨丈同雁回寒暄几句,问了些家事,她一一答了,他又感叹雁回父亲英年撒手而去,雁回听了只是低头不言语,暗幸自己并未当即垂泪下来,不然少不了一场尴尬。
表兄池洲携绍飞一同过来,许是绍飞体力不支,但又不得不来“团圆”,夫妇二人行动间便有些依偎之态。
绍飞并未与雁回多聊,只对席上众人说“孩子”情况非常不好,便不再言语。
池洲见她如此,起身对雁回说:“因此家中气氛低沉,办不到年节大肆庆祝,委屈雁妹妹了,算是咱们家里欠贵客一场新春吉庆。”
雁回连忙起身再次行礼:“不敢不敢,亲人同乐便已是万般吉庆,只盼小孩子康健喜乐。”
“你这吉利话儿说得不错,样貌也好。”池洲举起酒杯端详雁回。“你是许了李家老大吧?我早有耳闻,今日终于见着你,果然举止谈吐样样都是不凡。下回见到他容我带去好消息,告诉他得了个出众的好媳妇。”
雁回羞红了脸,连忙坐下,将脸庞藏到瑕儿肩后。
池汉海夺去儿子手上酒杯,斥道:“你母亲还未入座,别猴急。”又说:“也不许对你姐妹说些轻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