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丹心(三)(1 / 2)
“回来啦?”雁回正要进书斋里,见桂子进屋,迎上去问她:“可没有头疼腹痛吧?和你说了不要吹冷风,怎还跑出去。”
桂子茫然,对雁回摇摇头。
“那,随我去写字儿?”
桂子点点头。
雁回拉她在案前坐下,拿毛笔头点点桂子的脸颊。“到底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早上不还挺好的?如你身体不适,千万要告诉我,我请秋妈妈煮些当归水与你。”
“当归?”桂子如魂飞魄散,只能听进去只言片语。
“是一味药材,喝了对你此时身体好。”
“唔。”依然只是点点头,桂子仍想着苇子方才言语,细想想才发现,苇子根本不过问自己如逃出去是何计划,安危冷暖如何处置,口口声声还是做姨娘的盘算。
桂子伤心不已。
接过雁回分给她的纸笔,先写个近日学会的“桂”字。终于能写自己名字,原本每写一次她都欢喜不已,但今日桂子却十分不是滋味。
“苇”字还不会写,只因桂子几番想学,都羞于开口让雁回教这个字,结果在此时犯了难。她只好画了几从芦苇花,再写个“风”字在旁。
用力撕开纸张,“桂”字和芦苇花便“一刀两断”。桂子还嫌不够解气,站起身点燃一根蜡烛,把“苇”字纸叠了叠,做成窄长条一气烧掉。也不避忌雁回在旁,她故意假装恶狠狠地小声说:“你走你的阳关道!”
雁回不问缘由,也不问桂子写了什么,只是静静看着。
虽然绍飞并不是每日都去饭厅,桂子仍不愿撞见苇子,借口身体不适,晚饭也由小鸿陪着雁回去。
因桂子精神不振,雁回便亲自为小鸿讲解,告诉她进了饭厅该如何做,何处能去何处不能去。“茜娘和瑕儿你应是见过认得,堇娘你可认得?”
小鸿点点头。
“倒也无妨,认不认得都好,她们不像爱盘问的,兴许你都不必说多少话。实在不行一概称‘您’字好了。”雁回笑着拍拍小鸿的肩。“你也不必紧张,如去了径找珠儿姐姐,她你总认得吧?到了用人小桌上,就告诉大家你是桂子姐姐的小徒弟,人人都识她面子。”
此时雁回故意朝桂子看去,却见她无动于衷,便也少了玩笑的心情。
又说到绍飞,她本就夜夜难以入睡。自“孩子”下葬依然愁云难散,又被蒙在鼓里服了险药,虽捡回一条命,身上虚火旺盛,很是活跃了几日,似是已逐渐走出阴霾。池洲近日回家也多陪了她几天,家中上下都说丈夫待她很好,尽心尽力,但雁回能在仅有的数次见面中感受得到,她依然憔悴虚弱。
雁回特地叮嘱小鸿:“如你见了少夫人也不必惊惶。她虽与我们几人不太一样,但她的——”
本想说苇子是桂子好友,必定会照顾小鸿,但雁回此时不敢再提桂子名字。
谁知桂子只是装作毫不在意,其实竖起耳朵听着。雁回到底是未提及苇子,她内心竟有些失落,暗暗责怪自己“还惦记那人做什么”。
不知是来了月事身体终究有些疲倦,还是昨晚又为苇子思虑伤神,桂子睡眠极其不踏实,噩梦连连,到了早上半梦半醒之际,明知心神已经醒了,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眼皮比心思更沉重了千倍。
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耳边响起雁回的声音。“快起来,出大事了。”
桂子用力睁开眼,正想问,发现自己嗓子也似是肿了起来,只能发出嘶哑的呼气声。
“我早上去请安,听说珠儿轻生被救起,池姨母只得松口答应年后放她离开。”雁回急促地说着。“你与她情同姐妹,我想着咱俩应该立即去探看她才是。”
池姨母房前挤着好些用人,议论纷纷,桂子打起精神凑进去问了,听他们说珠儿是故意假装自尽。“这个小姑娘不简单,赔不起钱就闹自尽,头脑好得很。”“她就是极懂玩弄人心的,平日里不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正是正是,你别看她天天装得大大方方,指不定在夫人面前是什么马屁样子呢。”“我早就看她不对劲了……”
“闭嘴吧,你们怎知她不是伤心到了极点?说什么平日里,平日里受人家恩惠时,你们可不是这副嘴脸。”桂子大声骂道,随即用力推开众人,拉起雁回就往屋里闯。
桂子手上力气着实太大,雁回来不及管束,只得任她拉着一同冲进池姨母房里,又一头钻进珠儿平时住宿的侧屋。
此时桂子才松开雁回的手,扑到珠儿床前。“你可还好?”
珠儿无力卧着,小声答:“放心……”
“谁能放心!我都看到你脖子上的印记了。”桂子生气地伸手似要拍打珠儿,终究只是虚晃了一下。“你知道上吊的死状很难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