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可信者,唯有自撰墓志铭(2 / 2)
晚饭当然是常闲动手,白米饭加炒青菜,还有几块蘑菇。
两人一声不吭的吃完饭,他将自己的处女作拿去给老人表功,老人却不置可否,只让他为此写一篇小文,然后早点去睡觉。
常闲收拾好碗筷,感觉有点肚子有点饱,干脆出来走到碑林中胡乱逛了一通,权当消食。
顺便给明天的学习找一块碑。
一路走来,先贤如林。
看到东汉赵嘉的“汉有逸人,姓赵名嘉。有志无时,命也奈何!”
北魏元景的“洛阳男子,姓元名景,有道无时,其年不永。”
北朝李行之的“人生若寄,视死如归。茫茫大夜,何是何非。”
唐代王玄宗的“风云聚散,山水虚盈。谷神不死,我本長生。”
唐代白居易的“七十有五年,其生也浮云然,其死也委蜕然。”
……
先贤络绎走来,或冲淡,或达观,或逸兴,或慷慨,碑上书法或真或草,或篆或隶,有的肃穆沉雄,有的龙威虎振,有的剑拔弩张,有的姿媚横生,一字一句,一笔一画,如同大锤,悄无声息的将常闲精神心魄中的杂质一点点锻走。
最终,常闲站在陶渊明的自撰墓志铭前面。
他抚摸着苍凉的石碑,遥想着陶渊明那纠结的人生和强颜欢笑的脸,自言自语道:“明天就拓它了!”
既然决定了明天的目标,他转身进屋点亮煤油灯,按照老人的要求开始写东西。
不多时,寥寥数语写完,感觉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脑子里再也没闪过其他“杂念”。
到了第二天,常闲早早起来,做好早饭,与老人和狗吃完后,发现墨扑只剩两个了。
棉花沾了墨就再也洗不干净了,墨干了之后很硬,所以一个墨扑只能拓一两块碑,属于消耗品,必须得经常做新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做墨扑。
随便什么事情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墨扑看着简陋,做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丝绸和棉花质地不同,要把它们扎成一个蒜头形状,扑碑的那一面要平如熨斗,丝绸和棉花之间要分出层次,以便让墨汁渗透均匀。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工具,常闲笨手笨脚的扎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是勉强扎好了六把。
一摸脑袋,一脑门子汗。
等拿好工具站到陶碑之前准备动手,常闲有点傻眼了。
他突然体会到了步子迈大了,扯着蛋的感觉。
这石碑比弘一法师那块要大,上面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三百多个字,而且都是寸余的中号字,还用了不少冷僻字。
从墨拓的角度来看,字冷僻不要紧,讨厌的是笔画太多,敲起字口来实在太麻烦了。
但既然是自己做了决定,没什么可说的,总是要自己担负起来。
哪怕是爬着,都要干下去。
敲字口要一个一个敲进去,需要很大耐心,尤其这块碑是立碑,必须蹲着工作,双手还要克服地球引力长时间抬起。
常闲蹲在那里砸了大约二三十个字,就有些头昏眼花。
砸到第五十个字,他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靠在石碑上无语望天。
脚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