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刍狗（2 / 2）

目睹一切的人们，经此变故心胆俱裂，正欲四散奔逃之际，外围人群中突然冲出一群脸戴面具，身穿绛红斗篷的鬼面杀手。

他们挥舞长剑，见人就砍，只要出现在攻击范围内，不论男女老幼，全都如切瓜砍菜一般，血溅五步，惨死当场。

更匪夷所思的高喊，如排山倒海般响彻四周：“奉广陵君令，清剿逆贼，挡路者死！”

闻言的人群如炸锅一般，好几处惶恐的大叫传开：“是赤羽军，赤羽军杀人啦！赤羽军杀人啦！”

原本就惊慌失措的百姓们更加懵了，见人就砍杀的竟然是赤羽军？

再看他们的绛红斗篷大氅，是赤羽军没错。

此时又有叫声嗡嗡回荡：“赤羽军要屠圣莲教，可百姓又做错了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可都看见了，难道域君要全杀了？”

这时四散逃窜的人群，一下子全都沸腾起来，哭喊声，咒骂声，惨呼声响做一片，原本还歌舞升平的上元灯会，转瞬之间便成了人间炼狱。

混乱中，数声鹧鸪叫响起，绛红斗篷人里外一换，面具一摘，瞬间变身汇入人群，谁都没有留意，奔逃者中多了那群人，毫不起眼的黑色，与这个季节看灯百姓身批的大氅并无二致。

与此同时，大批未戴面具，同样身穿绛红斗篷的兵士飞奔而来。

民众们见到他们，一个个全都瑟瑟发抖，凄厉惨叫着后退，还有没留神被之前屠杀的尸体绊倒，正对上死不瞑目的双眼，直接吓晕过去。

此刻的民众，见红斗篷如见厉鬼，幸存下来的民众，纷纷聚拢起来，满眼恐惧，更多的则是对赤羽军的仇恨。

这时，对后来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的女孩，已安然回到东林寺，如豆的烛火下，房梁一角的蛛网，被亮光放大，投射在墙壁之上，中央的蜘蛛一动不动，定定的张牙舞爪，蛰伏在自己早已织好的网上。

三个乞丐鼾声此起彼伏，贺师爷并不在。

灵瞳借着亮光，暗自打量观音殿里的神像，在昏暗微动的光线间，观音娘娘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太清。

女孩心知肚明，大师父留给自己的东西，正在咫尺之遥，只要迈出几步，立马唾手可得。但多年来的囚禁，使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黑暗里，灵瞳声音细碎，脱下大氅盖在身上，然后悄悄抱出小貂鼠，安抚片刻后，与红宝石般的眼神相对，女孩有些出神，又看了会黑洞洞的房梁，渐渐闭上眼睛。

第二天清晨，再次醒来时，机灵的白条已经在她袖中躲好。灵瞳隔着衣服拍了拍，又将大氅整齐叠好，连同广陵君送的面具一起，藏在昨天试力气的大缸里。

钟老大几人正说得起劲，听灵瞳问起贺老六，骂骂咧咧：“那个胆小鬼，知道玄衣使者就要来，当然得跑，没事，反正你替他，他不在才好。”

灵瞳倚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根狗尾巴草，状似漫不经心的发问：“贺老六从前是师爷，后来怎么就不当了？”

钟老大揉揉脑袋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我也是听说，那会儿犯了大事，听说和广陵君夫人的死扯上了关系，当年两条腿就给打断，又给扔了出去，现在仔细看，还有点跛，打那之后就开始要饭了。”

这事灵瞳自然不知道：“广陵君夫人，不就是域后嘛，域后过世了？”

钟老大还没开口，冯三竿先凑上来，拍了把灵瞳的肩膀，顺势坐了下来，啧啧嘴道：“你小子连这都不知道啊，域后十八年前就没了，广陵君是个长情的主，后来广明宫里，后宫始终空置，据说连老鼠都是带把的。”

灵瞳眼珠子转了转，更有兴趣打听下去了，毕竟她昨夜才亲眼见过广陵君本君：“那域后当年是怎么死的？”

冯三竿这回也答不出来了，钟老大嘿嘿笑了两声：“这事就真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广陵君的夫人，在他成为域君之前，就已经嫁给他了，当年见过域后凤九仪的人都说，就算把全天下的美人都聚拢在一起，她还是排第一，可惜啊，自古红颜多薄命。”

钟老大将最后一句的声音拉得老长，灵瞳点头表示赞同：“难怪夫人过世后，域君谁都看不上，看来他还是宁缺毋滥的主。”

冯三竿压低声音，凑上来八卦：“那倒也未必，别忘了还有万花楼的花魁娘娘花思月呢，这事儿在两年前都传开啦，说是域君想为她赎身，然后养在宫里，没想到还被拒了，结果闹得满域皆知，要知道当时，花魁娘娘还特地写了首诗骂广陵君来着，所以这事绝对是真的没跑。”

此时连一旁正拿着空碗的徐二，也结结巴巴的表示赞同：“真……真……真的。”

灵瞳心想，广陵君混到今天的地步，自身的问题也很大啊，一域之君，被人到处编排不说，现在看来连个花魁都搞不定，还闹成了域内皆知的笑话。

作为域君，不单要有菩萨心肠，也需要雷霆手段，广陵君或许是个好人，但好人未必做得成好域君。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数名玄衣使者准时出现，黑衣黑袍，名副其实。

大量肉馒头连同蒸笼架，已经搬来了观音殿外，不单单他们几个，还有十来个乞丐也聚拢过来，想来也是被选中去钓异人的。

众人一哄而上，一顿狼吞虎咽，只吃得汤汁横流。灵瞳抱了几个馒头坐在角落，将祭祀面具从下面掀起，也混在其中闷头狠吃。

她故意把自己弄得更落魄，吃相也完全不输真乞丐。

有个玄衣天王盯着她的面具看了几眼，钟老大心中忐忑，满脸堆笑过去介绍，说他是逃难过来的，面具下的脸能吓死人，所以还是这样好。

其实说起来，灵瞳的确特殊，属于生面孔，又戴着面具。玄衣使者走了过来，女孩立马点头哈腰，可怜兮兮的打招呼，样子像极了戴着小丑面具，摇尾乞怜的小狗。

玄衣使者嘴角冷笑，上位者的傲慢让他也没在意。理由很简单，但凡有问题的人，也会把自己隐藏的足够好，就像一粒沙要混入一堆沙子，颜色质地就不会差太多。

一身还算干净的短打，又头戴面具的丑八怪，再加上这般狼狈的吃相，反倒没有问题的。

所以，他自然也不会留意到，在自己转身后，戴面具的乞丐一点点变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