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病娇(1 / 2)
域后哪里会想到,有人占了她的身体还作妖,此刻她所有心思都放在创作上。
故事难续,从“江州司马青衫湿”就断了,若强行给二人再结缘,难道就不是孽缘吗,可若是不续,又能发生什么,不过是云在青山水在瓶,二人之间再无交集罢了。
说起来,《琵琶行》故事中,一个是年轻时才艺双绝的欢场女子,老大嫁作商人妇;一个是仕途不得意,被贬江州做司马,原本也不该有什么交集,若真有了便是不伦。
看看一旁小心伺候笔墨的福满,哪怕只是让他陪着说说话,在所有人眼中,不同样是不伦吗。域后凄苦一笑,冷暖自知。
青银见昨日午后还意气风发的娘娘,今天又恢复了素来的模样,笑容和欢乐全没了,不由也垮下了肩。她不似青影,青印,觉得这样的域后才正常,青银可是爱极了昨日那个在地上撒娇假摔的叶夫人,觉得这样才生气勃勃有人味。
于是乎,她刚得了消息便一路小跑过来:“听乾明殿的宫娥说,过了晌午崇光君就要去云澜台看演了,演出的就是《琵琶行》。”
域后记得上次崇光君听《长恨歌》时,几个域妃说笑声稍大些,他脸色一寒就将人全都赶跑了,可这次她的确想去找找续诗的感觉,犹豫之下,还是决定过去。总之自己等下远远默然静坐,总还是可以的。
域后转头对青影道:“取身素净的衣服来,帮我换上。”
青银脱口而出:“娘娘这身水绿就很好啊,不用换。”青影朝她一瞪眼,就她话多。
域后瞥见一旁垂首而立的福满问:“你觉得好吗?”
福满笑得一脸真诚:“奴婢觉得,那身冰蓝更合适,即素净又明亮,刚好衬出娘娘您的绝世容颜。”
域后嘴角一弯自嘲重复:“绝世容颜?”
又扫了眼微微躬着身子的福满,如果忽略他的仪态,还真像崇光君,特别是看过去的侧颜,域后恶作剧的心思便起来了,不冷不热道:“噢,不如你穿来我瞧瞧?”
福满媚骨铮铮阿谀:“娘娘,反正离戏开场还有一个多时辰,不如让青银来替我梳妆打扮一下,再换上衣服给娘娘瞧?”
域后玩味的看着他微笑:“行啊,只要你乐意。”
福满一本正经道:“只要娘娘高兴,奴婢哪有不乐意的。”
域后掩口轻笑:“好,青银青印,你们两个一起吧,帮福满好好打扮打扮。”
青银笑嘻嘻,小鸡啄米般点头,青印一脸漠然,不屑的白了眼整日里都如跳梁小丑的阉人,当然不能拿域后用的胭脂水粉,青银也不介意,拿来自己的,和青印一道去福满居住的耳房了。
只一盏茶的功夫,福满已经玉面粉腮,嘴点绛唇的出来了,还换上一身冰蓝,上来直接飘飘一个万福,捏起兰花指,薄唇微启娇声道:“娘娘,奴婢可美啊?”
域后忍不住噗嗤一笑,也不知是不是两个丫头恶作剧,这妆未免也太浓了些,好在福满底子好,妖媚多过瘆人,一众宫娥也笑闹起来,七嘴八舌道好看。
福满见域后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心里也是甜丝丝的,通常要见到域后发自内心的笑容,也只有在喝醉之后。
域后捧腹之余也有些动容:“你的美我见到了,赏,有什么想要的?”
福满捏着声音细声细气道:“娘娘您说这话奴婢就不爱听了,能让娘娘开心,那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气,这点用心算什么,哪里需要娘娘的赏啊。”
域后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难为你了,整日陪着我,一定很闷吧,
就算无趣,也要显得有趣,罢了,青影,拿玉如意过来。”
在一众宫娥的簇拥下,域后往云澜台而去,福满就站在原地远远望着,直到那一抹冰蓝色身影消失在宫殿,他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中泛着莹莹绿光的玉如意,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洗去,妖娆妩媚的神色却早就一扫而空。
刚才的欢愉也只留存了一瞬,此刻域后远远望着崇光君,正如刚才福满在宫殿拐角远远的注视,看不见的距离,咫尺就是千里。
自从香妃殡天,崇光君心存疑惑与隐恨,再不愿让她靠近,域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共同生活了七年的男人,终究陌生如同路人。
此时此刻,崇光君居中而坐,原本前头排并摆放着三个位置,左边香妃,右侧域后。
照理来说,香妃与域后并排而坐是不合规的,能与域帝并肩的,也只有域后一人而已,可自从香妃故去后,两个位置都撤了,所以谁才是多余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域后默不作声,坐在最后一排偏向角落的位置。心中自嘲,何必多此一举的换衣服,自己在或不在,域帝都不会回头。
丝竹声起,一叶云舟载着翩翩才子粉墨登场。
云澜台是无比宽敞的戏台,四周围的精美木雕全都是戏中的经典故事:牡丹亭,长生殿,桃花扇,西厢记,每一出都缠绵悱恻。舟是道具,可舟上划水之人,身姿与音色细腻委婉的划水之调,三两声便将“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的氛围烘托了出来。
域后从始至终都望着崇光君的背影,见他脊背挺直,还如从前那般风流倜傥,只是现在,那些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日子早就不在了。心酸委屈间,域后的眼泪便不争气的滑落下来,赶忙用袖子一遮。
她是域后,不能哭,不能低头,皇冠会掉。灵瞳看着也难过又憋屈,人生在世,看来也不是拿着一手好牌,就一定能成赢家的。
好在很快,域后就被精妙的演绎转移了注意。
琵琶声起而又止,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直到两船靠近,抱着琵琶,面戴轻纱的女子终于出来了。
这时琵琶声声又起,和笛声交缠,似一问一答,又如泣如诉。江心秋月白,五陵年少已成昨日旧梦,岁月在今年复明年,秋月换春风后终于是蹉跎了。
灵瞳并不太通音律,只觉得虽动听但也凄婉,却见域后再也忍不住泪,就这样一滴滴往下淌,不久便打湿了冰蓝华服,她也没有擦拭。
一直唱到“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崇光君如有所感,忽然间站起来,向域后所坐之处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