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鸡鸭(1 / 2)
另一边,崇光君将域后一路抱到寝殿,小心安放在床塌之上。可惜,域后的确是酒醉而非装醉,本能的蜷缩起来,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很快便沉沉睡去。
相隔久远,域帝再一次仔细打量域后的侧颜,她还是那么美,但眼角却出现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细纹,鬓边也生了华发。
略微颤抖的手指,极度轻且温柔的触碰了一下她的眉间,域后的眉头还在习惯性的蹙起。
上一次如此细细看她,已是一年半前,那时,香妃尚未入宫。
域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迟暮。
此刻,崇光君的心,再次被莫名的酸涩占满,他悄无声息的坐在域后床边,为她拉上锦被。
思绪起伏间,域帝轻声自言自语:“韶华不在了是吧,可是朕不在乎,思沁,只要你能一直活下去,陪着朕,就像小时候一样就好,不准死,不准离开朕。”
曾经坚硬如石的心,此刻,终究被深切的无力和忧伤牵动。
想起儿时的相伴与承诺,恩爱共渡的七年,那种失去香妃时的痛,如今又弥漫开来。
尽管她近在眼前,可崇光君还是觉得,域后正在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如当日的香妃。
遥想当年,整个叶府都是有大恩于域帝的。毫无疑问,若没有当年,叶家的冒死收留,域帝早就该无声无息的死在太域后手中。
说起来,从一开始,崇光君的隐匿,就仰赖于域后的诞生。
域帝的生母是明域妃,而当年的太域后,绵里藏针又心狠手辣,绝大多数域妃是绝无可能怀上子嗣的。
事情总有例外,可即便怀上太域帝子嗣,也难逃种种意外,结局不外乎胎死腹中。
明域妃人如其名,看得很清楚,一得知自己怀孕后,就进行了精心的设计。
她先威逼利诱买通了御医,又借故与太域帝争吵,被赶回娘家冷静冷静。
等回了娘家就假装一病不起,一直没再入宫,直到生下崇光君。
明域妃还是怕域后猜测,为保住秘密,早早求到了当年同样身怀六甲的叶母。
入宫之前,两人是从小到大的闺蜜,叶府与明府,同样也是世交。
当年,太域后的家族权倾朝野,故而叶府私下接纳崇光君,其实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做戏做全套,在崇光君降生当日,明域妃故意找了个死婴埋了,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以防万一,实则将皇儿偷偷送到了叶王府上,就在她做完这一切后,当晚就含笑自缢了。
开始时,域帝作为叶思沁双胞胎弟弟的身份,取名叶思明,也是为了纪念,为他而主动放弃生命的明域妃。
叶思明和叶思沁自小相伴,两小无猜,起先也都以为彼此就是双胞胎亲兄妹。
事关重大,除了王爷和夫人,就连其他几房姨娘也都不知情。
不过日子久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虽都长得好,但绝对不是双胞胎。
好在那时,明域妃的事早已尘埃落定,根本没人会往那件事上想,倒有下人私底下猜测,其中之一,怕是王爷在外面一夜风流留的种,这才抱回来,假托夫人所生。
好在叶老夫人治家有方,叶府没有乌烟瘴气的传统,真有乱嚼舌根的,也早早被赶了出去。
叶思沁性子外温内冷,可叶思明从小就爱陪伴在她身边。
当年,思沁在思明被送来的当天降生,所以倒是名副其实的同年同月同日生,虽无血缘,也是不一般的缘分。
思明做了思沁七年的哥哥,心里一直顶顶疼爱,这个和她一般大的妹妹。
直到七岁那年,太域后过世,可叹她精明算计了一辈子,最后仅有的两个儿子一死一残,都无法继承大统,自己也没活过四十。
她死之后,叶夫人和王爷再三商量,还是决定将当年之事告知太域君。
当年,明域妃留下了可以证明孩子身份的凭证和信笺,想来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认祖归宗吧。
果然,当太域帝得知当年真相后,立马宣召滴血认亲,等确认身份无误后,更是泣不成声。
早年作恶太多,子嗣单薄已是天意,没想到上天仁慈,为楚和域留下了一线生机。
当七岁的叶思明得知真相后,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
他很高兴,因为这样即便长大成人,也可以和叶思沁永远在一起。
入宫前,他拉住叶思沁的手,指天发誓,等成人礼一过,必迎她入宫,封为域后,永不分离。
叶思沁好笑,女孩总是比男孩更早懂事,小女孩语气骄矜道:“你怎么自说自话,也不问我愿不愿意。”
后来的域帝,当时也只是个忐忑不安的小男孩,恳切问:“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叶思沁抿嘴笑了,慢悠悠道:“我也不想和哥哥分开,我愿意。”
十四岁那年,太域帝驾崩,域帝即位,名号崇光。
十六岁成人礼一过,崇光君便迫不及待,迎娶了他梦寐以求的域后叶思沁。
那时,虽然未发金屋藏娇的誓言,想必也同当年,汉武帝迎娶陈阿娇时的心情一样。
从王府出来,踏入宫门的那年起,崇光君即学习治国安邦之道,也喜好诗文书画各种雅趣,中间藏着的私心,也是他心底多年的秘密。
七岁时的域后,已经显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域帝不想落后于她,她喜欢的,自己也要擅长,作为男人,还要做得精通。
他做到了,可惜作为一域之主,文人雅趣更胜治国之能。更可惜的是,他当年珍惜爱重的叶思沁,成为他的域后,花前月下,相濡以沫也不过七年。
如今,刚过双十年华没几年的域后,华发已生,寿元将尽,而“七”终究也成了域后生命之中,绕不开的命数。
此时的锦元宫内,所有宫人都屏息凝神,没人敢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崇光君就这样一直静静坐在床沿,凝神望着域后,内心翻覆,外表却看不出变化。
就在他回忆往昔种种时,心中早已生出悔意,可面上还是矜持,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