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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香楼落成后没多久,改名天香楼。
紧接着,域帝又下旨大兴土木,建造听竹别苑和筑水居。
事情往往是相互关连的,后宫之事闹大了,也能影响到前朝。
香妃素喜奢靡,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穷奢极欲。
此外,与喜好留白的域后不同,香妃就喜欢颜色艳丽,香气浓烈的奇花异草。
建造挽香楼之初,崇光君下旨,让各地遴选园林所需,特别是稀有且难得一见的品种。
除了花草之外,假山奇石,珍禽异兽同样在进贡范围,凡进贡得力者,皆有赏。
所谓上行下效,原本平静多年的楚和域,一夜之间鸡飞狗跳。
那些想凭此上位的官吏,驱策治下百姓,深山幽谷,碧落黄泉,漫天遍地的寻花掘石,诱捕珍禽。又耗费难以计数的人力物力,将所寻得之物,一点点的运出。
不久之后,楚和域治下的各个州县,都源源不断往帝都运送。
更有甚者,将寻常百姓的家中所藏,以征调之名搬空。
无权无势之人,哭天喊地也毫无办法,一时之间,闹得天怒人怨。
而所有的声音,也很快被压下,毕竟哪个官吏不想凭此高升。
相较于实实在在做出政绩,接受胥吏考核而得升迁,投帝所好,溜须拍马要容易太多。
连同官吏统管之人,也一心盼望着嘉奖。
只有百姓苦不堪言,地也不让种,强征了身强体壮的劳力,日日压榨,交不出让官家满意的东西,就不让回去。
此外运送也是重中之重。
虽然转运到帝都,由皇宫负责。但从发掘之地运到集中之所,这一路上的苦力押运,也都分摊到百姓头上。
总之就是当牛做马,还不能妄议。
对于域帝而言,这一切不过是一道政令,而事实是,这有成为了燎原的第一颗火种。
庄稼不让种,赋税不能少,傜役比历年都重,老百姓吃不上饭,活不下去,也只有造反一途。
最先有大胆的百姓领头,半夜冲进库房,放了一把火,将没来得及运入帝都的奇珍异宝,统统烧了个干净。
官兵赶来镇压,但越镇压,加入造反的百姓就越多。
一边杀了砍下脑袋,还没来得及挂上城楼震慑暴民,另一边,百姓已经冲入县衙。
一顿打砸后,举起了反旗,成立了义军,一路之上,一呼百应。
就连域帝自己都未曾想到,当初随随便便一个讨好爱妃的举动,竟然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雪上加霜的是,从香妃入宫至今,不过短短半年间,赤字亏空已经显露出来。
清流之臣在朝堂之上,抓住监造园林耗费巨资,滋生贪腐的事不放,工部几个原本还算得力的能臣,也纷纷被查出贪墨。
良臣痛心疾首,就差没有死谏了。
实际上,域帝已是焦头烂额,他同香妃一道沉迷夜宴,也是为了暂避白日诸多烦心事。
而此刻,崇光君的脸立时便沉了下来:“后宫不得干政,做了这么多年域后,难道你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忘了?”
域后一愣,随即明白。前朝的事她也有听闻,但具体并不清楚。
而此刻,她已明白,逃避总是最容易的,故而域帝选择视而不见。
而她,偏偏要做一道刺眼的光。
半晌之后,传来域帝愤怒的声音:“自今日起,域后锦元宫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外出。”
言罢便拂袖而去。
许久之后,域后缓缓起身,跪在冰冷的条石上,她的膝盖有些疼,而她毫不在意,走时没再看任何人,包括香妃。
此刻,她觉得自己可以死心了,对崇光君,也对整个后宫。
想起陈阿娇,汉武帝和卫子夫的故事,自己这个域后终究是做不长了吧。
可惜香妃不是卫子夫,她更像妲己,褒姒。
域帝看不清,可能因为爱情就是盲目的,让人眼瞎心也瞎。
如果有一天,要拿整个楚和域来博美人一笑,不知崇光君是不是也照样毫不在意。
听完旧事,灵瞳心中郁闷,语气不善道:“对了,今天怎么没人回禀,我那个域帝哥哥在哪里?”
说罢一招手,众宫娥上前。
其中一人道:“娘娘,域帝现在应该正在画轩阁。”
“那还等什么?”
话毕,灵瞳面含冷笑,决定去恶心一下渣龙。
画轩阁。
崇光君手握勾线笔,凝神静气,正在勾画锦鸡。
画卷之上,锦鸡身披华羽,栩栩如生。
数步之外,两只锦鸡正百无聊赖,被关在镀金的笼子里。
午后的秋日暖阳,穿过灿金色的树叶洒下光线,正照在鸟笼上。衬得锦鸡羽毛艳丽,如宝石般色泽变幻,美不胜收。
工笔画需要心神合一,心无旁骛。可惜今日,域帝明显不在状态,勾线时偶有停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旁太监小心伺候笔墨,将装在小碟子里的矿物颜料,用小拇指大小的小勺舀出,再加水细细研磨。
灵瞳压下情绪,笑嘻嘻走了进来。
“域帝哥哥,安啊。”
域帝看到域后过来,眼睛一亮,随即装模作样,敷衍的“嗯”了一声,接着作画。
只有一旁的太监察觉到,域帝的运笔更加心不在焉了。
灵瞳也不怕尴尬,直接走到域帝身旁,将脸凑到他的肩膀上。
望了一眼纸上的画,又看了一眼两只鸡,随即眼珠一转,嘿嘿笑了两声。
域帝抬起头,看了域后一眼,有些不满的问:“怎么?”
灵瞳装傻,拿下巴在域帝的肩膀上蹭了蹭,回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鸡,唧唧复唧唧,鸭子在哪里?”
域帝闻言眉心一跳。
这诗他熟,不就是改良版的《鸡鸭颂》嘛。域后突然说这个做什么,从前哪怕再不满,她也不会这般无聊。
随即又想起了太医的诊断与叮嘱。域帝心中一软,语气放缓道:“域后,你先站起来,你这样朕没法作画。”
灵瞳不理,接着问:“唧唧复唧唧,鸭子在哪里?”
域帝无奈,只得搁下笔,将域后的身子扶正。
“这里只有锦鸡,没有鸭子。”
“域帝哥哥,有鸡无鸭和有眼无珠有什么区别,所以,鸡要有,鸭也要有,俗话说,鸡鸭呈祥嘛,所以,鸭子必须有。”女孩的声音酥酥麻麻,又在域帝耳畔吐气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