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早餐（2 / 2）

老汉顿能够教给孩子们最多的一条生活准则可能就是自力更生了。

到了今年，已经12岁的特蕾西刚好超过了领养口粮的年龄，救济院停止了每月给特蕾西那一份荞麦面的供应。所以特蕾西的价值就必须体现在其他方面，比如自己想办法弄回来点吃的。

包括麓水镇在内的整个雾岑湾交界地都很贫穷，但是特蕾西总是能找到吃的，有时他能挖到一些植物根茎，有时甚至可以找到一些坚果和野菜。

还有一次，他居然掏回来几个海鸟蛋。

虽然爬树偶尔会摔伤、会被树枝和粗糙的树干划破手脚和衣服，但是逐渐地，爬树对于特蕾西来说就像是马戏团的小猴子一样的娴熟了。

有的时候，他因为不会区分、导致带回来的根茎和蘑菇是有毒的，那就必不可少地会被老汉顿大骂一顿。不过呢，对于几个小家伙来说，挨骂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

……

不一会儿，蒸米饭的香味就从厨房里飘散了出来。

在锅里煮汤的这个功夫，特蕾西好奇地看了看趴在门口的那只土狗“黑毛椰”。

这只土狗刚刚被妹妹捡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毛发蓬松杂沓，就好像是黑棕椰子树上面那交错缠绕的棕树毛，又硬又乱。

于是克丽嘉德就给它起名“黑毛椰先生”。

特蕾西走到黑毛椰的身前，蹲下身子小声地问道：“小杂毛，昨天夜里来人了你为什么不叫？”

黑毛椰听不懂二主人的问话，但是它能够感受到二主人不是很高兴，于是歪着头再一次摇晃起了讨好的尾巴。

——听说有的小偷会将老鼠药放进馅饼里给狗吃，狗吃完了就不叫了？

特蕾西冲着黑毛椰踢了一脚，小杂毛慢吞吞地看了看小主人，站起来挪动了一个地方，同样的姿势又继续往地上一趴。

特蕾西心里有气，他用两只手薅住土狗“黑毛椰”脸上两侧的毛皮来回用力地揉搓了几下。

黑毛椰被他抓得吃痛，“嗯嗯”地低吠了起来。

特蕾西翻过来调过去检查了几遍，发现这小杂毛看上去不像是中毒了的样子。在克丽嘉德悉心的照料下，它原本身上长有坏疽的后腿在最近也长出来新毛了。

他将狗放下，用手指戳了几下小黑毛椰的脑门，教训道：

“昨晚家里来人了你为什么不叫，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下次给我狠狠地咬！”

然后特蕾西才转身进了屋，只留下小黑毛椰趴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风中凌乱。

……

直到热气腾腾的一大盆奶油蘑菇浓汤端上了桌，老汉顿才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每天到树林里取清水的任务是由弟弟莱因汉姆负责，此时他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老汉顿用清水洗了脸、用毛刷清理了牙齿之后，才磨磨蹭蹭地坐在餐桌上。

——幸好他今天没有刮胡子，否则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特蕾西、莱因汉姆和克丽嘉德早已经急不可耐了，可是他们不敢催促。每个人的面前都盛好了一小碗白米饭，就连小贝诺也分到了一勺，不过老汉顿没有发话，谁也不敢吃。

老汉顿坐下来之后，端起小克丽嘉德为他用劣质红茶加苦艾草泡的淡茶抿了一口，然后慢吞吞地拿起了桌子上特蕾西买回来的报纸展开、在面前抖了抖、手指在报纸两侧轻轻一捏，翘起二郎腿看了起来。

三兄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样的操作完全难不倒小妹妹克丽嘉德。

她悄悄地在怀里抱着的小贝诺屁股上掐了一下，小贝诺立刻嚎哭了起来。

老汉顿手指一抖，面前报纸的上半面塌了下去，然后他看了看桌子旁边的几个倒霉蛋，说道：“吃饭吧。”

特蕾西和弟弟妹妹们这才拿起汤勺，纷纷地往各自碗中那可怜的一小口白米饭上面浇上了蘑菇汤汁。

乳白色的奶油浓汤，就连镇长家的几只猎犬都不吃，可是几个小家伙却吃得津津有味。

弟弟莱因汉姆吃得太香，忍不住发出了“哧溜哧溜”的声音，老汉顿放下手中的报纸，冷冷地看着他，莱因汉姆立刻愣住了，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低下头轻轻地咀嚼起来。

老汉顿这才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报纸上。

他将看完的报纸放在一旁，特蕾西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敢将养父看过的报纸拿过来再看一遍。

同龄中能够念得起学校的小伙伴们差不多能够认识上千个生字和单词的组合了，可是特蕾西的识字量仅有几百个，这还是他经常偷偷地趴在学校的窗户外偷听讲课的结果。

老汉顿才不会浪费口舌和时间来教给几个孩子识字，他每天下午在矿井里出苦力换来的几个铜板基本都花在了喝酒上。

特蕾西已经吃完了早饭，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认真地观看着手中花了三个二分之一铜分币购买的一份《雾岑卫报》和《亚丁自由人报》。

后者《亚丁自由人报》最具有讽刺意义，亚丁帝盟的核心六国及其分封的附庸领土均采用高度独裁的集权制度，却偏偏用“自由人”来定义报纸的名字。

可是没办法，底层的社会阶级只能消费得起这种廉价的媒介产品。

看书看报是特蕾西最喜爱的一种习惯。

虽然报纸上的内容充满了导向性和排他性，而且文字冗长空洞、陈词乏味，可是特蕾西依然看得很是细致，不放过任何一条关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