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兵发吐谷浑(二)(1 / 2)
李三回到府上,已有张太医给冯小茹诊过脉,开好了方子,单等着他回来。
李三问:“还能保住吗?”
张太医摇摇头:“已是胎死腹中,回天无力了。还是服下药,把胎落下,否则母体也会受累。”
李三点点头。
张太医知其府中眷属不是第一次小产,然侯门望族谁家没有一点龌龊、讳莫如深、见不得光的事?何况李三并不是十分在意,他便略作交待,就告辞了。
李三问正妻杨氏:“好端端的,怎么小产了?”
杨氏,右卫副率慈汾二州刺史静公杨誉之女,前隋直阁将军岷蔚抚豪道五州刺史邢国公杨贵之孙。贞观五年,秉皇命嫁与李三。杨氏与李三同岁,体态略显丰盈,五官周正中薄带三分妩媚,不过中上之姿,然自恃貌美,目无下尘。
见李三问,杨氏不慌不忙地答道:“王爷说得是,她上午还好好得。用过午膳,不好生静养,偏要走动,这不摔了一跤,就这样了。”
李三看看杨氏,“哼”了一声,就直奔冯小茹的房间。
杨氏嫁与李三数年,未得一男半女。贞观七年后,李三陆续纳杜氏钱氏周氏为妾。冯氏乃杜氏陪嫁丫鬟,姿容颇佳,因杜氏自去年年初小产后,再无胎孕,杜氏便秉李三杨氏,李三乃纳冯氏。冯氏查出有胎孕不足两月,胎像平稳,谁想今日就滑胎了。
李三来看望冯小茹,已是给了她天大的颜面,她心中虽有愤恨、猜忌、委屈,然自知地位卑微,且并未获李三盛宠,纵有万般的不甘,亦不敢流露。
李三叮嘱了冯氏两句,吩咐丫鬟仆妇好生侍奉,就回了自己的书房。当夜就独宿在书房。杨氏派人去请,李三一口回绝。
十日后,李瑶却不能如期赴约,因为郑氏病了。
前几日只是略微有些咳嗽,郑氏也没有当回事,不料想越咳越厉害了,吃了郎中的几副药也不见好,后来竟然咳得连夜间安睡都不能了,郑氏赶快让丫鬟收好书房,在书房安置好李德謇的铺盖,免得自己把病气过给李德謇。又递了李靖的牌子给宫中太医院,来了个王太医给瞧了病,说是受了风寒,不太打紧,只是拖延了时日,延误了病情。重新开方子,抓药,又过了十数日才慢慢好转。
这十数日,李府的中馈就交与李瑶打理。虽然李瑶仓促上阵,好在郑氏安排了管家娘子——就是赵立的老婆陈氏从中相帮,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问老夫人,十几日也就过来了。
其实老夫人的身体还很硬朗,管管这些庶务不成问题,但她也存了心思:孙女迟早要嫁人,嫁到别人家里迟早要当当家主母的,在家里历练一下岂不好。陈氏也能猜到老夫人的心思,只把府上的惯例告诉李瑶,凡事也尽量让李瑶自己做主处理。不妥的地方,她在旁提点一下。
相比较长安其它府第,李府的人丁不算多的,不过是李靖夫妇,李德謇夫妇,四个兄长再加上李瑶自己,余者不过是管事府卫杂役小厮丫鬟婆子。
饶是这样,李瑶还是真心觉得:比起习武练功,管家还是累多了。伯母怎么就那么轻松呢。
和李三的约定她也没忘,她写了封信交给周三问,让周三问给送到“礼来”酒肆。她特意交代周三问,千万别对“礼来”的人露出口风,说他是李仆射府上的,只说是替李五公子送信给李三郎的。周三问很郑重地点头。小姐独把差事交给他办,这是小姐看得起他,他怎么着也不能把事儿办砸了。
李瑶的信很快就到了李三手里。看了李瑶的信,李三很失望,想说的话未说,想问的话未问。可现在李小五家里有事不能出门,信上也没写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李三在家里呆了两天。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就又想起了李瑶。怎么办呢?
张彪说过,李勣家的五小姐最有可能。
李三想:山不来就我,我可就山。
接下来的几天,并州都督李勣的府上频频有人登门造访。拜会大公子李震的,拜会二公子李思文的,拜会都督的。这拜会都督的正是蜀王李恪。李勣有些奇怪,虽然现今太子早立,且根基甚稳,但为避结党营私、攀附皇子皇孙之嫌,他和诸皇子来往甚少,是几时得了这位蜀王的青睐?他心中虽疑惑,殷勤接待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几番交谈之下,李勣方明白,原来他李家父子的骑射在长安城中素有盛名,蜀王好骑射,今日特地到他府上来切磋技艺的。
当今圣上文治武功,雄才伟略,自幼年起就学习武术,擅长骑射。未登基前,辅助太上皇率部平定了薛仁杲、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等豪强军阀,为大唐的建立与统一立下赫赫战功。
可惜嫡出的三个儿子都没有继承他的武艺与军事才能。太子承乾,年幼多病,十岁时患足疾,太医精心医治,足疾愈,却留下了不良于行的遗症,自然不可能修练骑射。
嫡次子越王李泰,才华横溢,聪敏绝伦,爱文学,工草隶,集书万卷,擅书画鉴赏。用现代的话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学青年。
嫡三子晋王李治,年方八岁,聪慧安静,仁爱懦弱,是个“乖孩子”,哪里会去骑马射箭?
惟皇庶子蜀王李恪,英武果敢,弓马娴熟,精于骑射,颇有圣上当年之雄风伟貌。只可惜生母乃前朝炀帝之女今屏霞宫杨妃,非长孙皇后所亲生。
自北朝至隋乃至唐,氏族阀门皆“性忌妾媵”,遑论皇家;况今圣上与皇后长孙氏鹣鲽情深,除了嫡子,其余庶子于皇位无半分可能。正是由于无可能,众朝臣与这些皇庶子交往起来“只论风月,无关社稷”,反而不必太过顾忌。李勣就命人收拾庭院,预备马匹弓箭。
待李勣陪同蜀王饮完茶,来到院中,院四周早已密密麻麻得站满了人。
原来李勣家眷甚多,听闻蜀王来府上要与李勣父子切磋骑射,想那蜀王素有英武风流之名,在众皇子中出类拔萃,他到李府上来,谁不好奇?况大唐风气甚为开放,即使皇家宴请也可男女同席,因此家眷皆来围观,即便是未出阁的小姐,也只是立于围栏之外,人群之中,不太靠近即可,本人也不作任何遮掩。
李勣请李恪先射,李恪不允,说李勣是主他是客,哪有客占主先的道理?李勣不再推辞,翻身上马,马绕院奔驰,待马行至离靶约百步处,李勣反身连发三矢,三矢皆中靶心。
围观人群中传来阵阵喝彩,李恪也道了声“好箭法!”
李勣长子李震、次子李思文也依次上马、射箭,也都是连发三矢,三矢皆中靶心。众人喝彩。
时年李勣年方四十,正是盛年之时;李震十八,风华正茂;难得的是李思文,才十四岁,骑射已是技艺精湛,超乎常人。
李恪点头称赞道:“‘虎父无犬子’,‘雏凤清于老凤声’,说的就是你们父子。”
李勣赶忙抱拳谦虚道:“蜀王谬赞了!”
人群的目光都集中到李恪身上。
张彪命人拿走靶子。众人都不明其意。
李恪上马,左手提缰,右挎弓箭,在院中骑绕半圈,搭起弓箭,对准的却是远处的一株杨柳。只见他手臂一扬,一片树叶飘然坠地。正是《史记》中记载的源于春秋时代楚国养由基的“百步穿杨”。
院中一片喝彩。
李勣知道李恪精于骑射,却不知他骑射精湛如斯!
李恪下马,李勣父子赶紧迎上前去,李勣说:“蜀王技艺高超,非臣父子所能及!”
李恪摇摇头,看着李勣,十分诚恳地道:“雕虫淫技罢了,若到战场,还是你们的箭术实用。”
这也是实话。对于弓箭这样的冷兵器,不仅讲究“准”,还有力道和数量上的要求,毕竟战场上的士兵都穿着盔甲,也不会就一个两个。
李恪就和李勣父子交流起骑射技艺来,也算相谈甚欢。申时末李恪方告辞离开。酉时,又有蜀王府管事张悍送来两箱礼物,说是蜀王叨扰了半日,不胜感激,特地答谢,万勿推辞。李勣客气了几句,也就收下了。
回到蜀王府,李恪叹了口气。
在李勣院中时,围观人群中,显然没有他要找的人。虽然他的视线不能在一群莺莺燕燕中放肆地搜寻,但李五那样的气质飘逸,超凡逸俗,绝不会泯然众人、以至于不能被他发现。
李五,她到底是谁?身在何处?
这边李三——蜀王李恪在想着如何再与李瑶见面,那边李靖府里,李瑶也是莫可奈何。郑氏的病倒是一天天好起来,但是李靖却要出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