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超度亡灵(2 / 2)
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情,从生到死,然后来到这个看似人间终点的地方。
在这里,亲人们回忆你的一生,以自己的方式来憎恨、想念、讨厌或是留恋你。
亡魂是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但是人是会因事,而生不同的心境。
先是悼念的人前来瞻仰遗容、默哀,然后念追悼词,焚烧。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如果没有人想念你,如果你没有人牵挂,那么世界将会抹去你的印记。
母亲几乎悲怆欲绝,我和父亲牢牢地架着母亲。这种痛苦,甚于我们成百上千倍。
入土为安、节哀顺变。这几天来追思的朋友同事都在对母亲说这句话,母亲点头,但有多少入心入脑,只有她知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不知道姥姥去了另一个世界,是否能够再次相遇早先离世的亲人们,是否能够还记得彼此,重逢团圆,那样她也不寂寞了吧。
参加完姥姥的葬礼,妈妈催促我回校上课,爸爸欲言又止,最后给我说,你去吧,等下周末回家一趟。
刚到学校,我就发现桌子抽屉里塞满了各种零食。
不用想,肯定是乔欣杨干的好事。
“你去哪儿了这几天?”乔欣杨站在我身后,一转脸,正笑眯眯看我。
“你放的?”我问他。
“嗯,送你的。”他真的是土豪,家里面有钱的人我见过,像他这么大方的我还真没见过。
我拿起两大包零食放在后面桌子上,冲着前排大喊:“乔大请大家吃零食,先到先选哦!”
“哇,谢谢乔大!”
“乔大太好了!”
前排同学蜂拥而至,乔欣杨看着我挤眉弄眼,我耸耸肩,竖起大拇指。
“喂,你——”乔欣杨挤过来,看着我有点气愤,又变成无奈。突然眼神落在我的右臂上的黑色套袖的孝字上面,变成了同情的悲悯。
“没什么事儿,我去写作业了。”我绕过乔欣杨。
乔欣杨是我们班最子弟的子弟,因为我们这所高中是市重点,所以里面聚集了几乎所有豪门大户家的各种子弟。
他爸爸据说是市委某局一把手,他妈妈是某银行行长,他是他家独苗。
而我是凭借着不算笨的脑子硬考上来的那一小部分,跟他们这种子弟天然存在某种沟壑,不是年龄,而是天生的沟壑,来自家庭或是财力。
我爸妈都是打工人,从小我爸妈说的最多的就是不好好学习,就去车间下力吧。
而我从小混迹于车间厂房,跟在我爸妈屁股后面,看工人铸造炼铁,各种尘屑飞扬,各种危险和沉重,让人窒息的脏和热。
车间里不管多热的天,永远是那台破旧不堪的风扇,吹不到你的一丝凉意,随着电扇的摇摆,瞬间便消失在热辣里。
父亲的手在我印象中总是黑色的,洗不干净的煤灰,深深嵌入指甲缝里。
所以我拼命学习,不止是为了自己吧,也想爸妈有天能开心,至少是他们可以接受的结果。
所以乔欣杨不在我的世界里,虽然我也欣赏他,比如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玉面深眸长睫毛,又比如他真的很善良,无条件对人温和宽容,热心肠。
我想,这种生活在美好富裕家庭环境中的男生,天生有一种治愈的气息。
不像我,比较内敛而谨慎,总是思考着这世界的险恶。
比如,买了一捆大葱,老板是不是少了我几两。
而他突然出现在我买葱的小摊上,然后拎起葱,非不让我拿去公平秤称量,还念念有词:不会少的,不够的话,我再买一捆送你。
我真的是受不了他这种菩萨心肠,每个人都是好人,无条件信任所有人。
“好了,你快回去吧,晚上不写作业么?”我站在路口,他推着我的车,“我骑车送你吧。”
“得了吧,你这么大一坨,加上我,我车子承受不了。你赶紧回去吧。”我找钥匙,准备骑自行车回去。
突然摸遍了口袋,钥匙找不到了,额,是忘在哪里了呢?
“咋了?”他看着我。
“找不到钥匙了。”我傻眼了。
“走吧,我帮你扛过去开锁。”乔欣杨一手扛起车,另一只手还准备拉我,我闪到了一边。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有车,小心点。
走了三百米,路边有个修车的大爷。
那大爷看着我俩都穿着校服,笑笑,我顿时脸就红了。
乔欣杨还跑去买水,然后还给那修车大爷买一瓶,大爷直夸他,还夸我眼光好。
我脸更红了,乔欣杨差点没笑喷。
“你是不是使坏?”我看了乔欣杨一眼。
乔欣杨笑,“走吧,车锁开了,新的锁也换了,要不要我骑车带你?”
“不要,你赶紧回家,我走了。”我推着车,快速跑几步,骑上就走了。
身后,剩下乔欣杨一个人站在原地。
“你慢点。”他在后面喊。真的是人帅心善,我忍不住想,要是他家里不是那么牛,或许我还能考虑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