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暗潮 她与他之间暗潮流动。……(1 / 2)
寒风寂寥, 雪花从天际纷纷扬扬飘落,天地上下冰寒。这个时节对行兵的马儿和士兵来说都极其困难。
苍茫浩荡的雪地之中,有军队绵延不绝, 如同蚂蚁一般前行。
军队最前头,祁宴坐于马身上,身边人道:“副军尉,风太大了,此时行路士兵们也觉煎熬,不如歇一歇。”
祁宴回首看一眼身后士兵,士兵们脸被冷风刮得通红,身上满是冰雪。
祁宴道:“风确实太大, 但现在若不走, 晚些时候遇上下雪便更不好了。再有十几里路就到晋国边境的大营,叫士兵们打起精神来。”
祁宴顿了一顿:“等到了大营, 士兵们便不用着急赶路, 可在那里休整。我与你们分别,先带一支队伍回去向大王复命。”
一旁的左盈皱了皱眉,出声道:“可副军尉, 您身上的伤势……”
祁宴看着前方的道路:“我无事。”
左盈目光抬起, 马上少年腰佩宝剑,面容鲜明俊逸, 轮廓深邃,多了些沉稳之气, 这段时日, 祁宴几乎没日没夜奔波,憔悴了不少,在外人眼中, 楚国之乱被平息得极其顺利,可背后都是他在不断调度。
尤其是他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就又要启程返回晋国。
左盈知其性格,一味劝也没用,只道:“副军尉此刻急着赶路,不好好休息,若是落下了伤病,便是日后再如何调养也无济于事。”
祁宴默了一刻:“我知道,不会拿我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不过再如何慢,都得赶在年关前回去,将楚废太子押送到晋国王都。”
听他提起废太子,左盈眉心不由皱起,“属下还是觉得,应当将废太子就地将其诛杀,以永绝后患。”
祁宴口中呼出热气:“是,废太子再如何也是楚国王室,一日不死便仍有可能东山再起,但晋王与身边之人商议后,还是决定让废太子入楚,囚之为质,借机要挟楚国。此事只能我回去后,与晋王再细细商量。”
风骤然发紧,吹得祁宴身后玄黑的披风猎猎飘飞。
祁宴压低身子,回身道:“儿郎们,我们走快一点,赶在天黑前到下一个城池!”
“是!”士兵们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祁宴到了下一个城池,与大部队分别。
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冷,风越紧,雪越骤。千山鸟飞绝,枝寒而鸦静。
雪天行路本就困难,快到王都时,队伍遇上大雪封山,又足足耽误了两日。
今日就是除夕,晋国的王都绛城,洪硕得知祁副军尉便要回王都,早早就来到宫门口等候着。
午后时分,天还是铅灰色,洪硕瞧见路尽头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随着军队走近,人影一点点放大,洪硕连忙迎上去。
“副军尉总算回来了,大王一听您今日会回来,早早就派老奴来城门口迎接您。”
祁宴翻身下马,扶洪硕起身:“公公请起,不必作礼。外头天寒,我们入宫去说。”
洪硕连连应下,看到队伍之后有一辆马车,疑惑看向祁宴,“那车内之人是……”
祁宴压低声音:“楚废太子。”
风扬起车帘一角,露出车内之人苍白的面容。
遥想数月之前,楚太子送公主入晋,衣冠楚楚,满身风流,前后不过数月,却沦落这般境地,实在令人唏嘘。
祁宴道:“大王现在是否要见废太子?”
洪硕摇头道:“今日是除夕,大王不处理政务,大王的意思是,不急这一时,待年后再说。”
“好。”祁宴跟随洪硕入宫。
道路之上处处都是忙碌宫女,忙着为树木挂上红幡,宫中张灯结彩,可见新年到来的气氛。
洪硕道:“今晚的宴席,既是除夕之筵,也是为您的接风洗尘之筵,副军尉这一次立下的是头功,大王极为高兴,给您擢升的王旨已经拟好。”
洪硕抱拳:“奴婢贺喜将军了。”
祁宴轻轻一笑,收回目光问道:“我不在时,王宫可有发生何事?”
“并无大事,各宫都挺好的。”
祁宴与他绕过长廊转角:“大王的头风之症如何?”
洪硕笑叹道:“这还得多亏楚公主在侧,每日细心为大王按揉头穴,大王头风已经好多了。公主会讨大王欢心,大王也极其青睐公主,前些日子还说该给公主指婚,看大王的意思,应当会将公主留在晋宫中。”
祁宴脸上笑容微落,“大王准备给公主指婚了?”
“是,不只公主,便是您,大王也说将军到适龄的年纪了。”
洪硕好半天得不到他的回答,也识相不再说这事,道:“大王在殿内等着您,估摸这个时候,楚公主应当也在。”
祁宴看到前方出现的王殿轮廓,不由加快脚下步伐。
三个月不见,不知她在宫中过得好不好。
到了殿门前,祁宴看着紧闭的殿门,长吁了几口气。
洪硕笑道:“将军不必紧张。”
祁宴嗯了一声,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推门而入。
大殿中烧着暖盆,温暖如春,方一进来,热气扑面而来,便融化了他盔甲上的雪珠。
殿门口摆放着一只紫檀木落地屏风,梅影丛生,映照出远方一道少女纤长的影子。她安静跪坐着,陪在晋王身侧,窗外雪影落在她身上,一派端庄优雅。
隔着屏风,二人目光遥遥撞上。
当祁宴从屏风后绕出来,少女乌黑的眸子定住,随即绽放出灵光。
祁宴朝着前方走去,俯身大殿之中跪下:“臣祁宴,负王命平息楚乱,今日复命还朝,叩见大王。”
晋王抬手:“起来吧。怎么盔甲都不换一下就来了?”
祁宴缓缓起身:“臣才回来,迫切想见大王一面,便顾不得这些事了。”
他朝卫蓁看去,卫蓁唇角浮起微笑。
晋王嗯了一声:“祁宴,此番你立下大功,做得极好,寡人之前答应你会犒赏你,此言不假,不过你也先别急,且好好思量一番,想清楚了再与寡人提。”
祁宴抱拳:“是。”
晋王看向卫蓁:“你先下去吧,我与祁宴说几句话。”
卫蓁垂眸:“喏。”
她从地上起身,裙裾划过地面,周身环佩碰撞,抬眸与祁宴对视,缓缓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公主。”祁宴忽然唤了这么一声。
卫蓁回过身来,晋王也随之抬起头。
祁宴蹲下身,将那枚落在地上的那枚香囊捡起,朝卫蓁递去:“公主,你的香囊掉了。”
卫蓁伸手接过,微笑道:“多谢将军。”
祁宴道:“无事。”
她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与他背着晋王,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望。
二人的指尖触碰,只是短短的一瞬,却好似诉说了千言万语。
卫蓁将香囊重新扣在腰带上,往殿外走去。
祁宴回过身来,却对上晋王目光,那一眼颇为深沉。
“到寡人身边来。”晋王示意他上来。
祁宴在晋王身边坐下,迎着对面人的打量,晋王道:“与寡人好好说说,这三个月你在楚国的事。”
祁宴便将自己如何联合楚国旧臣,再到如何架空楚国王室的细节一一道来,其中涉及颇多细节,晋王安静地聆听着。
待祁宴复命完,天色已近傍晚。
洪硕从帘幕后走出来,低声道:“大王,姬瑛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晋王看一眼祁宴。
祁宴垂着眸,神色毫无波澜。
晋王道:“让她进来吧。祁宴,你先去换件衣服,等会去赴宴。”
祁宴告退离开,晋王疲倦地闭上眼,借此间隙养神,片刻之后,大殿之外响起交谈声,声音影影绰绰透过窗纱传进来。
好半晌后,声音才彻底安静下去。
殿门被推开,姬瑛走进来,却是面色苍白,双目失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晋王道:“不是来找寡人的吗,做这一副模样给谁看?”
这道声音充斥着威严与寒意,激得姬瑛身子一颤,连忙垂首:“祖、祖父。”
晋王冷眼看了她片刻,不耐道:“刚刚在外头,祁宴与你说何重话了?”
晋王虽平时对姬瑛虽与一众王孙不同,却也并不算多疼爱她,姬瑛对晋王也是敬畏与害怕居多。
晋王的问话,她不敢不回。
“方才孩儿看到祁少将军在,便与他随口聊了几句,谈及了他的婚事……”
晋王眉心一锁。
姬瑛一回想,脸上倍感无光。
她得知祁宴回来,第一时间便来王殿,想看看能不能见上他,她在外头等了许久,双腿都被冷风吹僵了,才等到祁宴出殿。
她与他攀谈,唤祁宴表哥,询问晚些时候的宫宴,能否与他坐在一起。
甚至害怕他不答应,她鼓足勇气重提了几年前旧事,存着与他亲近的意思。
若是祁宴直接拒绝便算了,对方却笑着柔声道:“抱歉表妹,我已有心仪之人。”
这便是明晃晃表示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直接堵死了转圜的路。
姬瑛颤着唇瓣道:“祁少将军说,她已有心仪的女子。”
晋王嗤笑一声。
这一声犹如一鞭子甩在姬瑛脸上,火辣辣地疼。
晋王道:“他有何值得你喜欢的?就非得你这般。”
姬瑛脸红,咬了咬唇瓣:“祖父不记得了吗?四年前,祖母去世,那时祁宴也从楚国来奔丧。祖母的棺柩被葬在绛山,我随着送葬队伍一同上山,却不慎与众人分开,那时天寒地冻,我一人流落在荒野里,还是表哥最后找到我,将我送回来……”
晋王似乎有点印象。
“且祖父不也下旨擢升他为上将军吗,学宫中众多女儿家都倾心他,孩儿若是喜欢他也是寻常至极。但他既有心仪之人,那孩儿也不愿意纠缠,但孩儿心中就是过意不去,看看是哪家女儿,能将我都比下去。”姬瑛面色涨红。
“是那司徒家的小姐,还是那公孙家的小姐,又或者是……”
姬瑛几乎一瞬间,脑海中就冒出了几个贵族女郎的名字。
“将你这副神态给寡人收起来。为区区一个男人如此失态,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样子吗?”晋王斥道。
姬瑛面色一青,连忙低头:“是,祖父教训的是。”
良久之后,才听晋王松口:“今日除夕,寡人不想多说你什么,你且好生反思,好自为之。”
姬瑛像无形之中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多留,起身离去。
晋王指尖敲了敲桌案,脸颊两侧肌肉紧绷。
洪硕道:“少将军这般与公主说,怕是为了堵住公主的心思。”
晋王轻哂:“谁知晓呢。不过寡人倒也想知道,他看不上寡人的孙女,还能看中谁。”
洪硕看一眼窗外,提醒道:“天色已经不早,大王该更衣了。”
晋王起身,往后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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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客殿中,此刻已来了不少人,今日宫宴是家宴,参加的大多数都是公室贵族。
祁宴进入大殿时,已换下一身盔甲,穿上了锦袍,洗去连夜赶路的风霜,步履从容,一进来便引得无数人目光。
男儿家艳羡的、嫉妒的,女儿家们倾慕的、脉脉含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