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近朱者赤(1 / 2)
致阵平:
现在是凌晨四点, 我正躺在丹佛某家汽车旅馆的床上。窗外的云雀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大多数时候它吵不着人,但总有像我这样整夜不睡的怪胎。
我睁着眼数完了天花板上的每一块霉斑, 那叫声还是没停。于是我决定做些有意义的事——别担心, 我没有试图用弹弓去攻击那些可怜的鸟儿, 我只是从床上爬起来给你写信。
丹佛和东京之间隔了整整15个小时,你现在应当在享用晚餐,并在几小时后进入无人打扰的深度睡眠——也许不会。你上上次的邮件里对课业的抱怨长达整整三页, 我一字不落地全看完了。
那也不代表我有法子帮你。毕竟我的大学专业是艺术史论, 与高数无缘。
按照常理来说, 我应该先跟你问好。但我并不想这么做。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循规蹈矩,也不仅仅是因为旅馆早餐不提供溏心蛋(他们竟敢做出这种事!)
原因是——很不幸, 你上一封邮件的说法应验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隔了三个多月才给你回信。所以别再隐晦地拿这件事讽刺我了, 按责任分配来说, 我俩算是扯平。
…见鬼。
刚刚那句话是A的口头禅。
是的, 我还没有和他拆伙。但那终会发生, 因此不要浪费时间来质疑我的决心。
让我们说回那封邮件。
上一封信里我告诉你,我们会途径纽约——两年来的第三次。而你在回复邮件中毫不犹豫地断言:我们一定会被卷进某个大麻烦里。
我几乎要为这句话笑出声来。试图为世界的动荡归纳规律,是我在很早之前就放弃了的尝试。
别忙着生气,我为这份轻视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我不明白, 到底是那个城市自己的毛病, 还是A身上的磁场出了什么岔子——我以前可从没有这样的经历。但和他一起的三次纽约之行,没有一次安稳。
我们这次的目的是A要来取以前寄放在这里的东西。他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暴雨, 我和他干脆把车停在原地,窝在那辆老旧的福特野马里等雨小些。
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我们只是听着电台里随机播放的老歌, 音乐混合着雨点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令人平静。我大嚼着炸鸡翅和甜甜圈,他让我注意别让碎屑落在车上。
下一秒,一枚火/箭/弹就在我们眼前炸响——当然不是这个世界,否则你早该在新闻上看见我,也不用总是发邮件来确认我的死活了。
他们管自己世界的纽约叫“赫尔沙雷姆兹.罗特”。*虽然名字不同,但仍有相通之处——她们都格外包容。不论是正体不明的异形还是一无所长的普通人,只要你愿意,这儿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当然了,欣赏玫瑰的美就得冒被尖刺扎伤的风险。这么说吧,这儿的巴士报站时,会加上站点的实时生还率。是不是很贴心?
照以往的惯例,我们解决了一些乱子,踢了几个坏蛋的屁股,也认识了些新朋友。虽然之后多半不会再见了,但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就像几年前的我也没有想过,我还会有个能在睡不着的时候写信给他的人。
不说这些了,总之我想告诉你:我过得还好,并衷心地希望你也过得好。
我房间的百叶窗关不牢,这会儿隐隐约约能闻见飘进来的薰衣草香。明明已经是六月了,天气还是像白开水一样温吞。科罗拉多州的春季太长,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而我已经开始想念夏天的滋味了。
你忠诚的,鹤川牧野。
黑发青年沉吟了一会,将薄薄的信纸叠好,小心地塞回信封里。
“小阵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萩原晃进他的房间:“你订的杂志到了,我给你拿进来啦。”
“谢了。”松田朝书架努了努嘴:“放那就行。”
萩原眼睛很尖:“总算拿到回信了?”
“什么叫总算?”
“谁让你之前一直魂不守舍的?”萩原嘴角微微扬起:“这下安心了?”
松田懒得回他。这三年萩原没少调侃过他和鹤川这种奇怪的笔友关系,他也差不多习惯了。
“话说怎么从没见你回过信?”萩原一屁股坐在他床上:“联络感情可是双方的工作。”
“不劳您操心。”松田打了个哈欠:“你们组的ppt做完没有?”
“还没。”说到这个,萩原的脸色都憔悴了不少:“随机分组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松田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他与鹤川在江之岛分开已经是三年前的事,而这三年平平安安无波无澜。对大学生来说最危险的事,是毫无征兆宣布压缩复习时间的考试周。
在那座桥上见到鹤川的时候他就明白,慎平和潮已经成功使世界线发生了变动。然而他整个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大脑尚没有足够的余裕理清现状。
鹤川像是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肯定地告诉他:那个世界已经成熟并且稳定,不会再轻易被撼动了。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想起来。”红发青年耸耸肩:“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至少我们还记得。”
“…是啊。”松田垂下眼帘:“至少我们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