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桂之死(1 / 2)
少女的语气怅然,饱含着隐忍的思念和遗憾,堂中之人无一不明,纷纷地低头敛目。
忠义侯谢毅虽未有定国公那般的功勋累累,却也是戎马一生,护卫大乾的将才。可惜白发送子,深居避世又惨遭不测,只留下这样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孙女来面对这群虎豹豺狼,着实是令人感慨。
石万璃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忽然对上少女的目光,发觉对方似有深意,慌乱间匆匆将脸别开。那方的薛桂已认出了谢从安放在几上的那本私册,心里早已将贾殊出卖自己的想法又肯定了几分。
难怪这死丫头敢目无尊长,在这里就如此放肆起来。
贾子卿三字被他咬碎吞腹,只想着过了今夜怎么报复回来才好,冷不妨座上又将去岁的旧事重提。
“薛阁主可还记得康州官盐私贩一事?”
薛桂登时换了嘴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溢于言表。
“家主年轻,只见了那面上搁着的几分利钱银子。要知道得罪了朝廷,对咱们有多少坏处。那阵子为着躲查案的官差,咱们费了多少周折。后来为了结这官司,金阁又折了多少货源,断了多少财路……”
谢从安微微抬眼,答的极慢,“彼时该做什么决定,亦是我这个家主要操心的。我既说了,你照做便是。”
薛桂没想到她仍在摆家主的架子,愣了一瞬,随即怒目相向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道:“老薛当年自是照做了的,家主又提起此事做什么?”
“自然是要问你里头几笔银子的去向,还有几门……据说……已经……上缴了的生意。”
少女两字两字咬的极轻,面上还带着俏皮的笑,石万璃心里跟着一跳一跳的发慌。
薛桂也早已变了脸色,他盯着那本私册,实不敢抬手去拿。只恨自己不能火生双目,将那叠纸烧个干净算罢。
少女似已瞧出了他的心思,轻笑摇头,“没想到常平是个养人怪癖的地方,一个两个的竟都不喜欢开口。”说罢转头吩咐一旁的仆从道:“取鞭子来。”
薛桂听了,登时变脸,起身喝道:“家主这是要如何?”
“大抵是我近时来的少,咱们都有些生分。”
少女按在桌边的指尖发白,面上竟然换上了狞笑。眉眼如常却没了女子的模样,笑的实在邪气,瘆人的厉害。
薛桂实属金阁的旧人,自然是见过谢从安将人打死的场面。此刻终于知道慌了,口中却还不安分,“家主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浪费力气。”说着还使劲儿去瞪还在装死的石万璃,一口牙就差咬碎在嘴里。
若不是怕着外头的影卫,他早就跑了,又怎会在这里受这份窝囊气。
“薛阁主,你若好生答了我所问之事,我便留你个体面。让你能从这里走出去。如何?”
少女嗓音娇俏,瞬间又恢复了眉眼带笑的模样,衬着身后插屏上绘制的百花争艳,团团锦簇,富贵牡丹,更显得佳人婷婷玉立,赏心悦目。
可是薛桂已浑身颤抖起来。
眼见着仆人从后院捧着鞭子出来,他终是绷不住了,心下一横,扭出指间戒指的毒针便扑了过去。
两道灰影伴随寒光,崩出一种怪异的尖锐声响。
片刻间,肃正堂中已归于平静。一个露出毒针的戒指在绒毯上滚出好远,被影卫一脚踢去了院中。
谢从安依旧立在堂间,毫发无伤,她低头看向被影卫摁在地上的两人。薛桂被压的以脸贴地,不断哀嚎,身侧的石万璃却只是被掐住了脖子,倒还安静。
方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石万璃还未明白过来,只觉得眼前一晃,跟着股间剧痛就跪在了地上。
他听见身侧嗷呜乱叫,勉强着侧眼去看,只见薛桂一脸的鲜血,喉间还急急吞咽着,血水泪水与口水都混在一起,狼狈又可怕,再瞥一眼他吐出的东西,红白混着的竟是被打碎了的牙,难怪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惊惧之下,石万璃几欲作呕。他勉强着又看向谢从安。少女已一脸不耐的从身旁的仆从手中接过鞭子,绕在了手上,朝他二人走了过来。
“既不愿意说,那就别说了。两厢便宜,有何不好。”
嗓音甜脆带笑,瘦弱的身影片刻已立在了薛桂面前。
少女纤细的手指极为灵巧,从软鞭手柄处悄然抽出了一把尖刀。小巧的刀身映着寒光,一望便知其锋利无比,随着她弯身的瞬间,无声没入薛桂胸口,跟着附耳细声道:“与爷爷的事有关,我一个帮凶都不会放过。你且在那边等着,他们会一个个的去与你汇合。”话一说完,她一把推倒了薛桂,不顾他还在地上抽搐,转向满目惊恐的石万璃走去。
眼前的少女堪比恶鬼,石万璃惊声尖叫,可惜早已被影卫卸去了嗓音。他怕的拼命挣扎,忽然有如神助摆脱了控制,毫不犹豫的离弦飞奔,瞬间便没入夜色。两道灰影紧跟其去,一起消失在了夜幕雨帘中。
谢从安望着漆黑的庭院,微微出神。角落里的影卫上前低声道:“依家主嘱咐,今夜安排于逢卿垸的布局仰仗天生奇象,得以顺利完成。裳荷小姐浑身是血,实则未受重伤。那里的场面诡异,依旧惨烈……”他说着话,目光不留痕迹的扫过地上尸体。
伤口正在胸前,一刀毙命,利落得很。
“……待之后放出流言,石万璃背后的人必然会更加信上几分。”
“总是些鬼神之说最能唬人。”谢从安舒了口气,“但愿能为裳荷姐姐争上几日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