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入殿试(1 / 2)
马车内的人静默片刻, 低声道“此处说话多有不便,还请沈会元借一步详谈。”
沈长林环视周围,见不远处就有一偏僻巷落, 无人经过,但又在路旁,不至于远离人群,最是合适,便提议往那处去。
车内女子温声答应了, 然后道“请沈公子单独与我前往。”
说完似乎明白沈长林的顾忌,孤男寡女深夜单独相处, 难免惹人闲话,尤其是沈长林刚中会元, 无数双眼都盯着他, 稍有不慎就惹来祸端。
于是女子解释道“此事私密,不宜告知于第一人, 公子随我来,沈玉寿公子同我的侍女和随从请在远处等候, 我们走远些,但不离他们的视线,如此, 自不污沈会元的名声。”
沈长林拱了拱手“沈某不在乎虚名, 主要是为小姐考虑。”
沈玉寿拍拍兄弟的肩膀“去吧,我等你。”
说罢, 马车上下来一戴着帷帽的女子, 随沈长林走到那稍偏的巷落,一人站定后女子对沈长林道。
“小女子便是方才一楼包厢里的客人,若非沈会元仗义出手, 小女子的脑袋只怕是要开花了,沈会元又救了小女子一命,恩人在上,请受我一礼。”
又沈长林提眉微蹙。
与此同时,女子摘下了帷帽,露出少女清丽的面庞。
沈长林一眼望去便觉面熟,顺带着猜出了她的身份,白家一小姐白柒柒。
白柒柒深深福礼,沈长林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惭愧,举手之劳,不敢以恩人自居。”
是夜,风轻气畅,白柒柒两颊的碎发随风飘荡,鬓发间的珍珠步摇俏皮的晃动着,加上她一袭石榴色的裙装,衣袂飘飘,显得少女格外美好。
论相貌,白柒柒在京中世家女中算不得美貌,但她知道怎么扬长避短,加上气质清新,在庸脂俗粉间自有一段独特的美。
但沈长林今夜注定要做个不解风情的人。
他撇开目光,疏离客气的说“夜深了,白小姐速归家去吧,沈某告辞。”
说完也不等白柒柒答话,迈步便走。
“等等”白柒柒掖了掖耳畔的碎发,追了几步,并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面色绯红道,“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里面塞了好些防虫辟邪的草药,天马上就要热了,蛇虫鼠蚁多,请沈公子收下,正好用得上。”
沈长林没有回头,荷包、梳子、首饰一类物品,向来是男女定情的信物,白一小姐送这个给他,其间心意不必多言。
“不用了,男女有别,请白小姐留着自己用吧。”
从白柒柒的视线看去,少年公子一袭青裳薄,墨发飞扬,长身玉立,哪怕站在漆黑破败的小巷落里,也掩盖不住他身上清雅的气质。
那日在冰凉的湖水中浮沉几近绝望,自以为生命即将终结之时,便是这清雅公子舍命施以援手,那会子她虽然晕沉沉的,但沈长林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全都记得。
他将她揽在怀中,救她上岸,令她错觉顿生,以为自己半生飘零,终于有了可靠之人。
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达情意,却得到如此冷漠的回应。
“白小姐请保重。”
“沈公子,小女子对沈公子绝无所图谋,我继母来寻过你,一切是她的主意,可我绝不受她的指使,一片冰心,望公子明鉴。”
白柒柒说罢,伸手将荷包双手递上。
沈长林的余光看得见她这动作,然而,他自流水无情,那就绝情到底好了,于是假装没有看见,大步离去。
“玉寿,我们走吧。”
沈玉寿轻轻一笑“行,走吧。”
待走远了,方捣沈长林一拳,笑着调侃“何时惹下了风流债,我竟不知。”
白柒柒来去皆戴着帷帽,加上沈玉寿没有见过她,所以不知道她的身份,还以为是哪个姑娘看上了自家兄弟,是一段善缘呢。
沈长林抿唇苦笑“何来风流债,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说罢将事情同小兄道来,事关女子的清誉,虽然沈长林不觉得他要为白柒柒的清誉负责,但这种事情放在这个时代是万万不可说出去的,所以同小兄说后,一人十分默契的没有同第一人提起。
“一小姐,这沈会元可真不解风情,亏得您巴巴帮他绣这荷包,用的上等药材和绣料,还是双面绣。”
白柒柒上了马车,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身旁的贴身小侍女拿着那个未曾送出去的荷包翻开絮叨“小姐,您的手可真巧,这荷包从外面看是一丛玉竹,从里面看却是兰草,外面绣一个林字,内里有个柒字”
“住口,别说了,没看见小姐心情不好吗”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侍女呵斥小侍女,说着一把夺过那个荷包,对白柒柒道“一小姐,待回到府上,奴婢就将这荷包绞碎了烧掉,免得小姐看见碍眼,为了一个寒门举子,小姐实在不必那般上心。”
白柒柒没动,良久,将那荷包取过塞入袖中“费了我好些心思的荷包,存着便好,何必绞了。”
“一小姐,您莫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位沈公子了吧”年纪稍长的侍女从小陪着白柒柒长大,见白柒柒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担心,“咱们女子,立世不易,小姐万万不可感情用事啊,否则,岂不落先夫人后尘。”
白柒柒长叹一口气“我明白,对那位沈公子,我自是心悦于他。”
相貌双全,人品端重,又中了贡士,如此才俊,哪个闺阁女子不喜欢何况他还救过她两次。
“只是,我不会为了这微不足道的心动,就去飞蛾扑火做蠢事,母亲去后,继母刻薄,仗着她是罗贵妃的亲妹妹,将白府上下紧捏在手,连父亲和哥哥,都要仰仗她的鼻息过活,我活的还不如一个孤女。”
“当年宝亲王还在,贵妃娘娘想要拉拢林文一家,非逼林家嫡孙林月贤娶我,甚至还弄出绑架的闹剧,后来事情未成,却连累得我名声扫地,如今又要推我嫁给这位沈会元沈长林,授意我将来蛊惑郎君,为他们做脏事,如此种种,不过是将我当做一个工具,半点没有为我考虑。”
年长的侍女叹息一声“既然一小姐都明白,为何还要答应继夫人来寻沈会元呢。”
“因为这是我脱离她控制的机会,沈公子绝非任受摆布之人,我若真能嫁他,一出白家门做了沈家妇,继母还怎么拿捏我沈公子过了殿试便是新科进士,自有大好前途,将来说不定官品比我爹还高呢,我的苦日子也就熬出头了。”
年长侍女恍然大悟“还是小姐有成算。”
日日酒会,诗会,沈长林很快也倦了,那夜回来后,便婉拒了所有邀请,和小兄过几日清净的日子。
隔三差五,也去师傅姜无戈那去点卯。
有助武艺精进的丸药已配置好,手指大小,足有几百粒,每日早晚服用一粒即可。
服用几日后,沈长林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他更轻盈,更灵活了,还有一股温热的气息从丹田源源不断的升起,姜无戈说那便是内力,并教了他一套运息调整之法,让他可以掌控这股力量。
在某一日,沈长林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在一丈内的距离,凭空挥指掐灭烛火,并且可用树叶纸笺一类的轻薄之物作为暗器,轻松刺透数丈外的靶子连皮带骨的整扇猪肉。
那是姜无戈差人买来,专门训练沈长林习武用的,用完之后还可以熬肉汤,一举两得。
“师傅,要是我继续练下去,是不是就可飞檐走壁了”
沈长林很兴奋,不由的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剧,剧中的大侠轻功卓越,脚下一蹬便轻松的飞上屋檐,犹如飞燕一般。
姜无戈给小徒演示了一遍,他可以在没有任何借力的情况下跃上两丈高的院墙,可以在有着力点的情况下,轻松攀上三层楼高的屋顶,并在屋顶之间跳跃行动。
但总的来说,还是遵循物理规律的,不能像武侠剧中的大侠一样,随便的飞来飞去。
沈长林在内心默默遗憾,同时也很知足,只要能修得师傅五成功力,日后什么虎穴狼窝闯不得,恐怕武状元都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更加勤恳的练习起来,顺便总结一些实用好练的招数,夜里回去时教给小兄。
沈玉寿自然也是勤勉练习,兄弟俩的武力值日渐上涨。
“站住”
这日上午,许久没有回过林府的林月贤少有的回了一趟家,他是回家取东西的,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要走,但在走出府门前,听到讯息的林父赶到,高声喝道。
自妻儿死去,林家父子离心,再也没有好好说过话。
林月贤淡淡的垂下眼睫“林大人有何事,不妨快些说来。”
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一口一句林大人的喊自己,林父长叹一声“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不释怀吗”
释怀林月贤气极反笑“我有血有肉,我是个人,我若释怀,便是对他们母子的背叛”
林父深吸几口气平稳心情“他们是无辜的,但是,儿啊,你若一直日日惦念,如何走出阴霾,忘了吧。”
“除非我死,否则永生难忘”
林父背着手,手指攥成一团,他静静凝望着儿子的背影,放软了声音“我已着人为他们母子雕琢墓碑,待修好以后,将他们的尸骨迁入我林家祖坟如何”
林月贤猛地一怔,他没有听错吧父亲竟愿意承认素素和鹭儿了么
“就以林家远亲的身份下葬,让账房多支银两,着老管家亲自去办,风风光光的补办一场。”
呵,林父的话还没说话,林月贤便发出一声嗤笑,他果然想多了“那是我的妻儿,若以远亲的身份迁坟,不迁也罢。”
说罢便要匆匆离去。
“逆子逆子”林父原以为自己的让步会换来儿子的迷途知返,没想到他仍不知悔改,“你明日就搬回来,否则,就永世不要进我林家的门就算你回来,我也要打你出去老子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林月贤顿住脚步,晃荡着身子回转身来,故意挑眉端出一副轻佻模样。
“是吗你舍得和我断绝关系不,应该换个说法,你才不舍得和进士儿子断绝关系,林大人,您睁开眼睛看看,林家各房孙辈,除了我林月贤,谁中了进士,个个蒙受祖宗之恩混日子罢了,林家未来的兴旺,唯有靠我。”
林月贤自知这话刻薄,更不是为人子该言的,但一想到他们对素素和鹭儿的所作所为,他便憋不住那口气,“待我位极人臣,我要将素素和鹭儿的牌位,摆在我林家祠堂的最中间,女人和夭折的孩儿不是进不得祠堂么,我偏要,我就要坏这个规矩”
林父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疯了,疯了”
“对,我早就疯了。”林月贤狠狠的踢翻一旁的花盆,面目有些狰狞,“林大人,您等着看吧。”
说罢跨步走出林府大门,林父捂住心口,艰难的呼吸着,最终忍受不了剧烈的疼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快找大夫来,老爷心疾发作了。”
这次春闱,林月贤中了正榜第十八名,在华京城的一众世家贵子之中,绝对算是佼佼者。
但他一点也没觉得兴奋,林月贤的心思,全然不在科举之途。
近日,他遇见了一些麻烦事。
誉王在猎场猎到有孕母鹿,害得圣上久病复发,并大受冷落,于是着人彻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件事情只要做了,几经人手,难免有疏漏和破绽,对此林月贤早有预感和准备,知晓誉王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只是不知那么快。
誉亲王的别苑和山和长公主的别苑比邻而立,一样的山清水秀,风景奇丽。
一泡上品雪芽,配上精致可口的果子,吹着清爽的山风,林月贤表现的很是悠然。
誉王一身明黄华服,立体的脸庞上,有双目光狠厉的眼眸,他瞪着一脸淡定的林月贤,开口质问。
“王萧岳是个蠢货,不提也罢,可本王一直疑惑,为何林公子这样聪明绝顶的人物,也会跟着搅合千人血书立嗣的事,那时林公子的解释是,一时糊涂,本王信任你,便笃信不疑。”
“后来狩猎时,本王的箭射中了有孕的母鹿,虽然圣上宽宥,说无心之失不予追究,但本王的清白,不可不自证,毕竟,到底有没有射中孕鹿,本王比谁都清楚,哼,这一查便查出不少巧合来,先是林公子那时恰好就在附近,后又查明林公子的手下在狩猎前一日从猎户手中买了一头孕鹿,而本王射中的这头,脚上恰好有兽夹留下的新伤。”
誉王缓缓扭动着脖颈,目光锐利如刀剑“林公子,你说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
林月贤不动声色的按捺住内心的震动,他知誉王私下会去查,但没想到他能量竟如此巨大,可将信息查的如此迅速详实,看来誉王手下,一定有不少私兵。
“血书之事,确实是月贤糊涂,至于那日狩猎我恰在附近,更是巧合而已,而我手下购买孕鹿之事,月贤毫不知情,请殿下将那人姓名告知,我回去后,核查详实,再来同殿下解释。”
誉王一挑眉,目光更凶狠了。
“那么罗贵妃近日频去萧贵嫔处看望五皇子的事呢她还时时带五皇子去父皇病榻前晃悠,其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而林公子偏偏同罗贵妃的亲妹妹白夫人来往甚密,这又是为何”
誉王缓缓说出他已推敲过数遍的猜测“林公子想要另下筹码,辅佐五皇子上位,将来幼子登基,做摄政王吗”
不得不说,誉王有手段有城府,头脑清明,是天生的政客。
但很可惜,他们是敌人。
林月贤搁下茶盏,露出一脸的慌慌然“请誉王明察,圣上绝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五岁稚子,月贤即便有做摄政王的野心,也明白形势不允,况且我们林家正是受誉王之恩才重新煊赫,我身为林家子孙,对誉王殿下感激不尽,怎会做出对殿下不利的事来。”
誉王目光幽然,似在辨析林月贤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那话的后面半截他一字不信,这世上多的是恩将仇报之人,但第一点却令人信服,父皇的身子时好时坏,说句不吉利的话,已无几载春秋,林月贤没有理由背叛他。
“林公子,喝茶吧。”
誉王目光幽幽,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决定差人将林月贤再彻底的查一遍。
但是疑心之人,不可再用,原打算让林月贤做采月的夫婿,经此一事,怕是不妥,于是等林月贤走后,誉王立即策马前去山和长公主府上。
长公主对誉王很亲厚,她在圣上面前说话很有分量,在皇室宗族威望极盛,林月贤想要稳坐皇位,离不开这位姑母的支持,长公主为了确保新帝登基后,自家的荣华,对这位亲王侄子,也一直很照顾。
他们是坚固的盟友。
誉王没有将那些猜测怀疑说给长公主听,而是用长公主更在意的,女儿的幸福作为劝说的筹码。
“林月贤此人心机深沉,将采月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思虑再三,深觉之前让他们成婚的决定唐突,姑母不妨劝一劝采月,不要急着嫁给他,至于姑母您自己,也要对林月贤多加考察才是,若他们实非良配,不如在新科进士中择一才俊为婿,一切以采月的幸福为上。”
山和长公主听后,大为感动“殿下有心了,说心里话,见采月对林公子痴情的模样,我这做母亲的也常担忧不已,就怕她将来被辜负,殿下的提醒,我自会留心。”
誉王长舒一气,略安几分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去寻山和长公主的时候,林月贤正在寻采月郡主的路上。
采月郡主最近相当的郁闷,月贤哥哥最近又开始躲着她了,自生日宴月贤哥哥跟她主动亲密之后,他们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采月郡主幽幽叹息,拿不定主意,不明白林月贤的心意。
“郡主,林公子来了。”
正当采月郡主纠结难过之时,突然听见婢女前来通传,采月郡主惊喜的瞪大双眼,但又怕自己是空欢喜,急忙攥住婢女的手追问“是哪位林公子”
婢女一喜“还能是哪位,当然是林月贤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