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生电梯人(1 / 1)
“一二三,起……”
众人蓄力绷紧,奋力抬起沉重的电梯主机,每个人肩上仿佛有座泰山压着。
“弘宇,帮忙提线。”
林弘宇帮忙提着一大捆主机连体的电线,睇紧着师傅们,做好随时换人准备。
“走……”
排头的泰哥说的每一个走,犹有千钧之力,是工人对抗沉重力量的不屈,扛着主机的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深深地陷了下去,厚重的力量压迫着他们无法喘过气来,仅仅是抬高离地十公分,就足以让众人不堪忍受。
每走一步,抗重的师傅粗喘着气,憋到红通的脸越发狰狞,豆大的汗珠在顶楼的阳光照耀下,越来越多。
平移到石台阶梯处,不等泰哥发号施令,众人沉吟着,一鼓作气,硬是把肩膀上的泰山再抬高十多公分,直至完全抬上这个阶梯,不要小瞧这十几公分,每多一公分,就好比奥运冠军博尔特跑多一秒。
上完这个台阶后,抬重的师傅已然断了精神气,过压的负重掏空一个人的身体,就像松了气的气球,彻彻底底无法鼓胀起来。
主机不能落地,过于沉重的东西一旦放下了,抬起来更加费力,只能悬空换人。
除了泰哥,人员换一圈,和泰哥排头的老张让林弘宇别上,他还可以继续搬下去。
林弘宇看着脸红耳赤,腰筋无法直挺的老张,谢绝了他的好意,接过了他的位置。
每个男孩都有他们大男子主义的时候,更何况此情此景,人手紧缺,即使工不对酬,即使林弘宇可以白出这分力,哪怕假如师傅们对他不待见,林弘宇也愿意站出来分担压力,这是骨子里烙着的好勇斗狠。
肾上腺素在飙,林弘宇随着师傅们起势的一声吼,挺直腰杆,泰山压顶的不威之力差点让这个年轻人轰然破碎倒下,汗珠顺着眉宇汩汩流着,流到嘴里,他顾不上咸的脏的,身体撑不住连连往下压,直不起来,双腿稳不住地踉跄着,老张看着头红到快要炸掉的林弘宇,赶忙上前分压。
林弘宇双眼发黑,一时一瞬,他居然回忆起了大一某个下午他溺水在校园泳池的情形,双耳失聪,浑身瘫软失重,那种拼命喘气却喘不过来的窒息感油然而生,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无能无力,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准备放弃结束一切,真想放手算了,但老张的一下子顶住,像极了那个下午用套圈拉住林弘宇上岸的师兄,一旦生的欲望出现,那就死死抓住它。
林弘宇屏气凝神,任它下压,死死稳住下盘不再踉跄,两眼凶红,开始跟上师傅们的节奏,大老爷们原本担心年轻人顶不住,放慢了节奏,要知道负重活的节奏放慢,无异于一氧化碳中毒,纯属慢性自杀。
人在不堪忍受的负压下会爆掉,就曾有一位大力士,在超越自身极限的负重下,在杠铃举过头顶不多刻时,下体爆掉,一滩碎肉溅射到现场五米开外的观众身上。
所幸,林弘宇没到身体极限,稳住了脚跟,逐渐适应了重力的压迫,老张也卸了部分劲,看着电梯的众人缓缓平移到放置点,继续换人继续上楼梯,寸步难行啊,一步一个天梯,就是众人最直面的感受。
一个主机搬上顶楼,他们花了三天时间。
别以为到此就可以结束了,绝望与无助在这行业里总是没完没了的。
这个写字楼配备两个电梯,也就是要两个电梯主机,现在他们还需要再搬运一个,这是他们这必须完成的任务。
天不生电梯人,万古如长夜。
一个集超长工时,超重苦力活,超累流水活的低薪技术工种,没有电梯安装,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所要面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