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沈秀凝噎送青梅 楚平献祭七渡川(1 / 2)
漆黑的路,溅着狂暴的雨。一盏灯火朦胧显在眼前,那是沈家。门前屋檐下,一排锅碗瓢盆叮叮当当迎接甘露,生怕错过一滴雨水。
沈家一边欢欣雨来,又见楚熊楚平,更是高兴热情。有人招呼入坐,有人已经找来更换的衣物,有人顺手将淋湿衣物放置烘篮之上,有人又去安排热食。
沈家老夫人与楚熊几十年没见,却不见任何生疏。在油灯旁执手寒暄,时而回忆着儿时,时而感慨着如今。楚平才知这沈家老夫人竟然是他父亲儿时青梅竹马之人。细听下去,原来二人相别时,一个是碧玉年华,一个是弱冠未及。相别七十多年,互不见音信,今日相见却是:期颐须如瀑,太姥发似雪。
“老哥!”沈老夫人握住楚熊手,望着他枯木般的脸颊,泪流不止。
“秀秀!”楚熊颤抖着抬起手,拭去她滚烫的泪水,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张不开口。只道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楚平与沈家同辈们在一旁也不自觉地抹着眼泪。
大雨还在撒泼,是要把几个月欠下的债一日偿清。楚平已被安排歇息,楚熊和沈秀就着雨声相互凝望着,直到鸡鸣雨停。
早饭毕,二人辞别沈家。
临别时楚熊哽咽着说道:“又此一别,不知能否再见。”
“老哥,不会太久。”沈老夫人拄着红木拐杖,颤巍巍,恋依依,目送楚熊离去。
走约半日,二人来到七渡川,此时的河水刚过马腿。
楚熊说:“水不深,直接骑马过去吧。”
楚平回道:“怕是骑马不稳,我们还是牵马趟过去吧。得赶紧些!”
楚熊父子一前一后蹚行,忽然“惊雷骇浪马无疆”,“黄烟漫向九天门”,上游洪水如狮吼般袭来。楚平见状未曾多想,大步向前,用尽气力双掌迅猛推在楚熊腰背上。楚熊受力踉跄到河岸才停下,转身只见儿子楚平正被如墙堵的洪峰冲走,随滔天浑水卷去。
楚熊气血冲头,一声“平儿!”还未喊出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沈老夫人还在原地,看向楚熊离开的方向,正此之时顿感心神不宁,眼皮急跳。立马唤来子孙,急切地说道:“他们有难,快去营救!”
沈家人赶到河边,见楚熊昏倒在对岸,却不见楚平。
沈家人派一人将噩耗快马送知麻柳湾楚安,其余众人立即找船找杆,向下搜寻。
三天三夜,始终不见踪迹。
楚安携族众来到七渡川,沿河继续搜寻了七日,亦是不见踪迹。
后找来灵凤起六壬为楚安指了方位,众人沿着方向搜寻,终于在河水平缓拐角处,看见有漂浮物。楚安牵绳飞扑过去,见尸体浮肿异常,肉溃皮烂,面目全非,辨认不出人物来,却见衣物绣有楚家家徽。
楚安抱尸大哭:“天啊!父亲!”
众亲侄亦悲恸难抑。
楚安用竹席包裹住楚平尸体,抬到大路上等候,自己前去沈家接楚熊。
天色转晴,可以看见沈园坐落在乌金山下,一条围墙东西长有百丈,南北宽三十丈,一排楼房稳坐正中,房顶青瓦拱花,透过花心可见乌金山顶。围墙中开两扇大门,门板由材质坚硬的柞木拼成,可见清晰纹理,不曾潮损迹象。推门而入,一假山带池,池曲折向内,池边草木干枯尚未复苏。楚安绕池而过,踏青石转入厅堂。沈家厅堂正壁设祖先牌位,悬挂先祖图像,两侧简陈器物,堂中置放有条桌一张,实木红椅八张。
沈家长子沈林康见楚安急步前来,立即上前迎接,将其带至西厢客房,向沈夫人禀告:“母亲,楚安前来报丧,并接楚老回去。”
沈老夫人从床前缓缓站起,轻声对着楚熊说:“找到了!”
楚熊奋力起身坐起,楚安噗通跪倒在榻前,失声痛哭,悲恸欲绝。
沈老夫人搀扶楚熊下床,踉跄走近楚安,俯身将他扶起,随后趔趔趄趄走向桌旁木椅,撑扶手慢慢坐下。
楚熊舒缓一口气,随后说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