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大野泽辎重(1 / 2)
“此时商应该动手了,最迟也是明日即可得手。顺河水而下,要不了几日就到廪丘。”郦食其郑重起来,“仲,今日吾等就要开始准备了。”
“无甚可准备的,”彭越喝光碗中的酒,“村内的弟兄都已分派好了,既然先生说可以开始,那现在丢下酒碗就可以行动。”
“莫急,怎么也要把这两坛酒喝尽。”郦食其冲着彭越摆了摆手,端起了酒碗。
“汝这老货,如此贪酒。”彭越和郦食其已然相熟,说话间也没那么多客气,“伯,去把那些叔伯都叫来,阿翁有事跟他们说。”
他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一双小脚啪啦啪啦的跑出了院子。
“辎重到手后,仲有何打算?”郦食其把碗从嘴边拿开,问道。
“静待时机,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到天下乱到一定程度,大泽周边那些兄弟就会来寻某带头了。”彭越不以为意的说。
“话是不错,”郦食其喝光碗中酒,放下酒碗,摸了摸胡须,“时机可待,然泽边兄弟的心思却不可捉摸,虽然你比某更了解他们,但某觉得,还是不能完全指望他们的自发拥戴。”
“哦?”彭越把还有酒的碗放下,两眼盯着郦食其,“先生有何想法,且说与某一闻。”
“天下乱,泽民心中必危,心中不稳,则就可能有人会自寻生路,而不全信于你。”郦食其指了指彭越的鼻子,“这些人是力量,是实力,哪怕有一成率先离开大泽去投某一方,也是你彭仲的损失。”
彭越一听,有道理啊,赶紧向郦食其拱了拱手:“先生何以教我?”
郦食其一翻白眼:“这会儿某不是老货是先生了?”
彭越一瞪眼:“先生,老货,反正都是你,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郦食其哈哈一笑:“先替吾把酒满上,要吾教汝,就要有个样子。”
彭越也不矫情,拎起没剩多少的酒坛子给郦食其的酒碗注满酒:“这下先生可以说了吧,”
又低声但能让郦食其听到的嘟囔了一句:“老货。”
郦食其瞪了瞪眼,把“满腔愤怒”压了下去:“一旦辎重到手藏好,仲便可使人慢慢散出谣言。第一策,你就说各路义军也在打大野泽民的主意。现下得到的消息是,张楚军的两支,一支是武臣向燕赵之地,已经夺下范阳并向北招降,这是我等北面的势力。另一支是周市向魏地,目标肯定是大梁,只是大梁为秦攻魏时水灌而破,残旧不堪,某思周市得大梁后必定会继续向东扩张,这样就会逐步靠近昌邑了,这是我等西边的势力。东面齐地田氏本王族,也必有蠢蠢欲动者,南面留县、丰沛、彭城一带的楚人,也必不会安生。所以,虽说是散布谣言,可这也是确实存在的周边威胁。这一策的目的就是要让大野泽民看到已处于四面围困之中,只有抱团形成单独的势力,才能不受人挟制。”
“先生说的对,就依先生之策,待辎重到手后某就安排下去。”彭越举碗:“仲敬先生。”
“莫忙莫忙,这不过刚刚是第一策。”郦食其对彭越的态度满意了,摸着胡子又说:“第二策,散布说,大泽之上皆为兄弟,只要大泽周边的兄弟拧成一股绳,任何一方势力都不能小觑。大泽之上,以往皆自在独立,为什么要受他人管制?外有四方之兵,内需大家抱团,以此打消某些泽民独自向他方投靠的心思。要达到的效果就是,大泽之民都是自己人,也只有自己人才可以相信。这一点,可用尔等在泽上相互认可对方旗幡引领商队之事作为范例。自己人中,谁最有威望?大伙自然就会把目光集于你身上。”
彭越听得连连点头:“先生深知泽民之心也。”
“第三策,就着落在商的身上。商携辎重而来,且拥万人,在大泽边无论何处暂且隐匿练兵,外人或不知,泽内人可是瞒不过去的。这一策中,就是要把商是汝彭越的兄弟,唯领汝彭越之命而行、且携有大批辎重兵甲的说法传遍大泽。”
郦食其摸摸红鼻头:“这一策需分两支,一支说商是你的从属,另一支声音要弱一些,散布内容则是否定商是你的从属。这一来,商的力量就会变得让人捉摸不定。说是彭越的人,你彭越和一些谣传都否认。那些相信商不是你的人之人,看着那么大一支力量在旁,必会想到泽内诸民不合到一处是无法抗衡的,所以就会自然要以你为首来抗衡。而那些相信商是从属于你的人,因为你已经拥有这么大的力量,所以以你为首必然是更有胜算。这样,就不光是目光集于你身,而是会很强烈的推你为首了。不过,这第三策要待你彭仲真正准备起事之前才能放出谣言。”
彭越的身形一下就垮了下来:“你这老货啊,满心都是主意,某不信服都不行了。”
他坐直了两手端碗齐额一礼:“仲的一切,都在先生,请满饮此酒!”
秦二世元年八月二十六日,辰时。
咸阳城外,五十个骑卒,护卫着两辆辎车和几辆双马拉的革车,正向北驶入往九原郡的直道。革车中自然是这队人马的辎重,用马牵引,则是为了能快速前行。
前一辆辎车是公子高的座车,后一辆辎车上,曹参站在后厢门外,深深地望着远去的大城,良久之后才退入车内。
皇帝允许他们走直道,皇帝允许他们用马代替牛来拉辎重车,说明皇帝对他们所承担的职责非常重视,而他们所承担职责,却与平叛、杀戮没有关系,更与皇帝的享乐毫无关联,而是皇帝所要办的民生大事之一。
现在,曹参内心中已经不是“臣愿为百姓效力”,而是“臣愿为陛下效力”了。
同日。
荥阳和大梁之间,三川郡和东郡交界的一处河水岸边。
郦商站在一个土坡高处,望着二里外正在缓慢靠岸停泊到河水边上的大船队,他后面土坡下则是从刑徒和匪盗中精选出的两千卒结成的简单方阵,跟在他身后的百人队拿着闪亮的兵刃,穿着整齐的皮甲,士气高昂。
也难怪这些人士气高昂了,因为他们的校尉商说,那些船上有大批的粮秣,还有大批的甲兵,可以让那些没有参与这次行动、正由茅烛等人分别带领、分成三队向大野泽进发的八、九千持竿刑徒兄弟披上甲,执有兵,还能让大伙都吃饱饭。
“将军,”郦商那五大匪盗友人中的一位,名为田囊的,在身边说:“咱们什么时候行动?看那些船上似乎有不少护卫的军卒啊。”
十几天前,齐地刑徒行至荥阳西河水边暂且驻扎待命,郦商与刑徒监押者中事先布置好的人接上头,由其提供了押送刑徒军卒的部署、驻扎等情况,然后他在自己的一千盗匪中,选出了四百渗入刑徒营地,进行煽动受压迫者奋起反抗的伟大工作,只用了几天功夫就基本达到了万众一心的目标。
这也难怪,刑徒们之间最近一直也在流传陈郡被反秦者攻下、且代郡和太原郡的刑徒也准备造反的消息,再加上郦商的人一通天花乱坠,并且还悄悄携入了一些兵刃相送,并信誓旦旦说外面有上千人接应,而这一万刑徒的押送军卒也不过一千五百人,所以这些刑徒都蠢蠢欲动了。
郦商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就用剩下的七百盗匪突袭围攻不轮值的军卒,而刑徒中的盗匪则率众攻击当值的军卒。行动前郦商特地告诫所有盗匪,能不弄出大动静就不要弄出大动静,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
原因很简单,这里距离荥阳太近了,动静大了死人多了,惊动了荥阳,那里可有几万郡兵,咱们哥们儿扛不住。
由于有秦廷安排的内应存在,所以整个行动进行得很顺利,基本都属于“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整个过程只死了三十多军卒和百余刑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