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突变》(1 / 2)
潘舟舟说白了还是想回一趟家。
刚进家门,一股寒气迎面而来。二层的楼阁边缘被白瓦印得泛着星星光点。逐渐往后褪去,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黑暗。
家里很久没有生的气息了,偶尔发出阵阵声响的不过是厨房里未关的纱窗。从那里看去,是别院的后花园。
这里很干净,没有杂乱。
看来莫柏洲平时不怎活动,天天堆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么。现在冒然进去实在是不尊重个人隐私,潘舟舟清楚,莫柏洲不是住校生,所以他每一天都会回来。只不过偶尔打球打到很晚会被耽搁。
他的睫毛略有些长,眼眸多是低垂。性格冷清,不怎么爱交谈。
指截骨分明的手打开了这扇大木门,潘舟舟的心不禁一跳。
莫柏洲有些意外。
“你今天回来了?”莫柏洲照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放下了书包,从冰箱里取出一杯冷饮淡淡抿了一小口。
虽是这样,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潘舟舟。
这让潘舟舟有些发毛,不知如何是好。她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尴尬,还是动了动身体,缓解了暂时的手足无措。
钟表上的指针赫然指向了七点半,现在对于学校里补课的人来说——晚自习开始了。
潘舟舟依旧熬着肉汤,放着酱料,一切像是又回归了以前。但是,她被溅到的次数减少了,手臂上那些红红的未处理的伤口不再那么显眼。
她道:“嗯,有些时间没回家了。总结来说家里的条件比学校的好很多,可对于两者,那边反而更有烟火气。”是啊,有她自己最爱的好朋友,有平时的玩闹,夜晚的问候。
哪怕有些时候是过节或者什么重要的日子,她们三个人也会聚在一起送上最真挚的嘱咐。虽然自己长期待在学校的非议与霸凌当中,但她觉得自己仅存的幸运就是——友情。
莫柏洲点了点头,没回应些什么。反而是提醒她:“小心被溅到。”
“啪嗒”一声,锅里的汤沸腾过火,溢出来的汤汁刚好溅在潘舟舟的手腕上。
潘舟舟:“…………”谢谢提醒,自己烫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于皮肉上的疼也就是一下子,不过是刺激了神经系统而做出的缩手反射。离出锅需十分钟,在这十分钟内她像往常一样抹了点药膏,顺便再处理一下以前的旧伤。
这么一下子看去,自己身上的伤还不少。
褐色的淤青在她白嫩的小腿上留下了一些,那些是摔伤。——最严重的一次,是在高一走路想事情从五阶楼梯上摔下去,她知道自己心事太多,有不从心的毛病。姚然也会劝她别总是想太多,容易引起思绪不稳定。
后来啊,磕破了腿,好几个月走路都是磕磕绊绊。
江茸会说她是个天生的瘸子,郑泽端对她开黄腔说她像被人睡过的妓女。一点磕破而已,闹得如此下场,到底是什么的命种啊潘舟舟。
王玲说她成天不务正业,心思全在……别人身上。
潘舟舟什么倾诉的对象也没有,赵韵和宋佳音职务太多太大了,只能拼命挤出一点空子来陪她。至于平常,跟张璐分别之后,张璐已把座位调到老远,似乎根本不想看见她。也不知道是惧怕还是厌恶,或许……两者皆有可能。
潘舟舟拍了拍自己,硬生生把自己剥离了那段混乱迷茫的回忆。
莫柏洲的视线还是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蹲到潘舟舟的身前,轻轻用手摁了一下潘舟舟小腿上的淤青。
潘舟舟“嘶”了一声,赶忙转移了自己的视线:“不用你来弄,你去忙你的吧。”
脸上火辣辣的,手试图推开莫柏洲。
莫柏洲没有动,而是静静看着那块有淤青痕迹的地方,淡淡说道:“你这里有旧伤,应该用冰毛巾多敷一下。”说罢,他站起身。
潘舟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愣住了。半晌,直到莫柏洲丢给她一块凉飕飕的毛巾,她还是有点发懵。
是我今天吃错药了,还是他今天吃错药了?
她赶紧摇了摇头,按照莫柏洲刚刚说的话把冰毛巾敷到了小腿上。
“你……”话说开头,又想咽回去,这种半信半疑地感觉很不舒服。
最后,潘舟舟还是打发了这种念头。她缓缓起身去厨房舀汤。
说来也奇怪,明明住的是别墅,身份背景也如此之高。天天却喝的是干巴巴的肉汤,甚至连一点新奇感都没有。
是他们不在的时间久了么……潘舟舟拿起小勺,舀起一口肉汤放到嘴里。身体里的温热与湿润随之翻涌而上。
随后,她拿出一份未完成的检讨。上面写着:潘舟舟作业有抄袭迹象,应重当忏悔。发布人——王玲。
明明是江茸抄她的作业……王老师的脑子总是这么不好使。潘舟舟叹了口气,继续写着平时检讨时反反复复的语气。但是即便如此,王玲还是会用上课时间来当众点名批评她,台下的学生们也会反反复复地窃窃私语,言语和往常没有丝毫变化。
“检讨?”莫柏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潘舟舟的身后,似乎有些小孩子的好奇,“你这种人,也会写这个?”
潘舟舟吓得一激灵,面带焦虑:“你今天……作业写完了?”高一的作业量这么少的?还是他写得快?
莫柏洲抱臂贴墙,灯光下少年的脸庞显得更加朦胧,淡蓝色的双眼中印衬着一注火光。
他偏了偏头,“在学校就写完了。”
厉害,是我达不到的厉害,潘舟舟暗暗称赞。给我几个自习去写作业和检讨,最多写完三分之一。
看他在学校打篮球打到这么晚,原是早有准备。
一边写着检讨,她一边解释:“抄作业,就得写,就是字数有点多。”她小声抱怨,捏了捏眉心,随后又拿起笔来一笔一划地书写。
她的字很好看,是那种不规范的楷体,但却不规范到有一种飘逸洒脱的美感。有些撇会长一点,有些竖底下会带小勾,似乎这是她常有的习惯。
每一年的字体都在改变,不知不觉就从小学的方方正正到了高中的飘逸洒脱。时间也在随着改变,随着成长。以前那个小小的女孩不知不觉间就长成了少女。
莫柏洲突然道:“你没有抄作业。”
一语道破惊天,仿佛一道闪电打响了这宁静的环境。
潘舟舟沉默了一会儿,放下油笔,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调笑道:“就算是没抄又能怎样?反正我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