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天高海阔,不好吗?(1 / 2)
康丛的脸色变幻半晌:“可是……”
康芷竖眉:“可是什么?”
“可是……”康丛面颊几分扭曲地道:“可是留着一个废……留着我,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康芷:“阿兄好就好在,至少是一个听话的废物。”
康丛愈觉受辱,将脸别到一侧:“……我没有想听她的话,只是别无选择罢了!”
他在去见康定山的马车上,便知道妹妹塞来的那黑布包裹之物来自何人了——
那巴掌大的布包里,藏有一张字条,和一支发笄。
字条上简单扼要地告知了他所需要的“求生之法”——杀父取生,挟石母可得脱身。
他想从父亲手下活命,想活着离开蓟州,且妹妹显然心意已决,于是他也不得不试着照办。
他们果然活下来了……
但同时,对方也成为了最大的受益之人。
康定山已死,蓟州城中石满便是权力最大的武将,而石满的母亲也即将被送到她手中……
“没有想听,却不得不听,且一切照做了——”康芷道:“这不正说明了常刺史布局的高明之处吗?”
她今晨从外面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名乞丐跪下乞讨。
见那乞丐竟是个女子,更像是遭了战祸的流民,想到康家起兵所为,她心生几分愧责,便摸出钱袋,递了过去。
那女子接过钱袋之际,却反将一物塞到了她的手中。
不待她反应,对方向她连连道谢后,便离开了。
因对方形容脏污,她也未曾看清对方面容,但那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黑布包裹下的字条……
康芷很快明白,原来那与她兄长做下了“求助”约定的常刺史,并非是不知她兄长在康家的处境,相反,是知道的太清楚了……
之所以不担心她兄长无法送出求助的信号,是因为那常刺史并不缺联络她兄长的手段,只是在等待时机。
常刺史所清楚的,不单是兄长的处境,还有平卢军中的势力构成,及石满的性情和家中情形……
对方未曾出现,却操纵着蓟州城中今日发生的一切。
“高明吗,我只觉得可怕……”康丛紧紧攥着手指:“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在被她算计利用着……”
康芷有些自嘲地一笑:“我们本身并无几分价值,能被这样的人选中利用,未尝不是一种幸运。至少她在成事之后,并没有要杀掉我们。”
“幸运?”康丛低声道:“可我们原本不必卷入这一切的,是她逼我走上了这条路……”
“阿兄别再自欺欺人了。”康芷道:“从父亲决意起事开始,我们便连从前那般苟且偷生的权力都失去了,再没有置身事外的可能。”
父亲起事,意味着康家子弟相争,及外部讨伐势力的威胁,两者倾轧之下,她和兄长及母亲三人,要拿什么来自保?谈何“本不必卷入”?
“且若非常刺史有心利用,长兄那日,便不可能活着回来了。我们本一无所有,能有此造化,本就得益于战术权谋所需,彼此非亲非故,如此乱世中,长兄竟要求常刺史要做一个无私无计的圣人?这想法未免太过天真愚蠢。”
康芷推开一侧车窗,看着车外飞快倒退的景物,眼神似在跟着变得辽阔:“比起当日那样死去,或窝囊无比地死在康家,如今我们彻底摆脱了康家,天高海阔,不好吗?”
她自答道:“我觉得好极了,这是我这十七年来,活得最畅快的一日。”
康丛随着她的视线往车外看去,忽然也感受到了这迟来的“天高海阔”。
他不免下意识地道:“既然天高海阔,我们去哪里不好……为何非要去寻她?”
“不去也行啊,那我们便等着被康家和石家的人追杀清算好了,到时不仅天高海阔,就连那世间仅此一条的黄泉路,兄长也能说走便走,走个尽兴呢。”康芷翻了个白眼。
“……”被怼得体无完肤的康丛彻底不说话了。
又往前行数里,再遇守在此路段的接应之人,石老夫人便被人从康家兄妹的马车中薅了出来,换了辆马车,让人单独看管着。
车内没了石老夫人这座压顶泰山,月氏擦了擦额角汗水,很觉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了下去,月氏再一回想这一日的刺激经历,助子杀父,助女挟持石母,而现下则是在逃命投敌的路上……月氏一个支撑不住,终于被刺激得晕了过去。
次日,蓟州的情报,早唐醒等人半日,快马传回了幽州军营之中。
玄策军中两名谋士闻听此事,无不喜极:“大善!”
康定山已死,石满之母也被挟持出城……这至关重要的两步计划,全都成了!
焦姓谋士喟叹道:“小小一颗棋子,如能运用得当,果真可以撼动大势啊。”
另名谋士点头:“纵不能做到真正的兵不血刃,以最小的代价结束此乱,也已指日可待。”
到现下为止,他们尚未曾发兵,却已经取回了不可小觑的捷讯。
那谋士不禁叹道:“常刺史实乃吾等贵客,贵人啊。”
“如此将才,偏又懂得怀仁筹谋……”焦先生捋着胡须,道:“又岂止是吾等之贵客。”
如能怀此心长行,亦是这江山天下的贵客啊。
两位先生口中的这位“贵客”,此时正在逗狗。
此乃崔璟用来处理公务的大帐,此刻崔璟正料理公务,常岁宁则盘坐一旁,朝黑栗抛栗。
栗子被她抛高,黑栗跃起接住。
如此玩了十多次,常岁宁停下喝茶时,黑栗做出了一个叫她甚为意外的举动——
拥有了十多颗栗子的黑栗,自己趴在那里剥吃了两颗之后,将新剥出来的第三颗吐到了常岁宁手边的小几上,并乖巧坐好,摇着尾巴期待地看着主人。
常岁宁看了看那沾着大狗唾沫的两瓣栗肉:“……给我的?”
“汪!”黑栗应一声,尾巴摇得更欢了。
“真是条懂事的好狗啊……”常岁宁嘴上夸赞着,神情却十分为难。
不吃吧,也是这刚进门的孩子的一番心意。
若吃吧,她又觉得太过为难自己。
“黑栗——”
听得这声唤,大狗扭过头去,只见又一颗栗子向自己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