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荧光音乐节(1 / 2)
江州师大“4·13”的荧光音乐节选址在音乐广场的水边码头,同一天师大的学生正好在小织花店订了很多鲜花,玫瑰在黄昏骑着自行车出门,后座一路鲜花盛开。
陈慰中午给玫瑰发了条短讯,问她:下午有时间吗?
音乐节即将开场他又给玫瑰发过去一条:不来吗?
玫瑰始终没回。
他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最后过了一遍手卡,一字不差。
旁边播音站的学妹问他:“学长你不紧张吗?我好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在大学当主持。”
“心理学说‘中等程度的压力更有利于事件的完成’,所以不用紧张,给自己一点信心,相信自己一定能行,就算做砸了还有我来兜底。要是还紧张,”陈慰瞥了眼漆黑的手机屏幕,语调很平:“那就做深呼吸,多做几次,缓解肌肉的压力,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谢谢学长~”
“没事,不用紧张,我们一起加油。”
他又恢复了以往的那个陈慰,始终能带给周围人安定的力量,他温暖,却又不使人觉得过分耀眼。
“学长你好优秀啊,”学妹由衷佩服道:“感觉你什么都懂,简直是十二分完美的人。”
陈慰笑笑,说:“学海无涯,我也只是望洋向若而叹者。”
没有高级设备,没有技术打光,没有烈酒,没有摄像机,这里只有流光溢彩的乐器、渐趋猛烈的鼓点、绷断的琴弦、激昂的音乐、二十来岁的面孔、人头攒动的青春,一场发自肺腑的荷尔蒙的狂欢。
玫瑰站在欢呼声的最外围,突然就理解了“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二十来岁,他们年轻,而且美得不加修饰,他们热情、美好、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热望与野心,他们轰轰烈烈的爱人,也泪如雨下的挥别人,他们用一颗心去感动另一颗心,用一场音乐来吸引相似的灵魂,他们唱得懂李宗盛的《当爱已成往事》,却幸运地没有像李宗盛那样经历那么多。
右转弯乐队的主唱向心仪的姑娘表白《这就是爱》,台下山呼海啸,星海连绵——“这就是爱~爱~这就是爱~爱~”
二人转乐队突然拿出扩音喇叭以其独特的气质逗笑全场:“港岛妹妹(破音~你献给我的西班牙馅儿饼!甜蜜地融化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港岛妹妹(嘶吼~我们曾拥有的甜蜜的阿(爱欠(情!疯狂地撕裂了我,天空之城在哭泣……有人吗(有声无气?路过那里,回来告诉我,天空之城在哭泣。”
灭火器乐队一首原创《硬币》,像一位绅士戴着礼帽,在月光下迈着雅痞的舞步:“我带着受伤的灵魂/看着天空陨落下的星辰/你问我是什么身份/我只是个虚伪的人~”
玫瑰被感动了,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生,也有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人——陈慰的串场词幽默风趣,引起了大家的起哄——她的心里涌现出亘久而延绵的悲伤:她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老在十九岁的皮相之外,她这短短而漫长的一生,都将不再拥有那种炽热的情怀……
中场休息,穿旗袍的女子信手拨弹她的古筝,《安河桥》的曲调顺着码头之外的河水静静流淌。
玫瑰正打算退场,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在她甩开之前,那人改牵着她的衣袖。
“玫瑰姐姐!真的是你呀!我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我!是不是来晚了没有位置了?嘻嘻,没关系!我有多留一个哦。”
“嗯?你又在给人占座?算——”
不等玫瑰拒绝,星莹已经拉着玫瑰往前面挤了。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让,谢谢——”
星莹将装着应援棒、拍手器、羽毛发箍的纸箱子放到地上,给玫瑰腾出一个空位。
“玫瑰姐姐,第一排哦,超赞的视野!今天是陈慰学长在主持哦。”
“我知道。”玫瑰想到星莹待会儿可能会丢荧光棒,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走……
“玫瑰姐姐,你想要荧光手环吗?”星莹扬起手腕,露出粉橙相间的荧光手环。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我想要蓝的,还有青的。”
星莹从材料箱里找出钴蓝跟柳青的荧光棒,用力拧碎里面的固体,棒身逐渐发亮,末尾用塑料接口将头尾结环,场内几乎人手一只的荧光手环玫瑰有两只。
“是偏爱呀!”星莹自说自话,又拿起一根应援棒,问:“玫瑰姐姐还想要应援棒吗?”
“我不要,”玫瑰将套在手上的两圈光晕举起来晃,开心地笑了,“我只喜欢这个。”
陈慰走出后台的脚步停了一停,安河桥的水声渐渐止息,她坐在那里仰起脸,笑容里有一种天真的精灵般的气韵。
陈慰折回后台,学生会的干部之前抱来一大束花,几个人正在那边剃刺的剃刺,编文案的编文案。
“你们之前说送我一枝花,还算不算数?”
“啊?算啊。你自己挑,看上哪枝就拿哪枝,拿多了算你钱啊。”
乐队有人来催,说时间到了怎么还不开场。
陈慰的花还没拿,他快速思考过后握紧了手里的话筒——递给了学妹。
“看过《爱情公寓》吗?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也不能完全不负责,这张是我的手卡,相信学妹已经具备了优秀主持人临场应变的能力,你先帮我顶会儿,我马上就来。”
见学妹神色还有些犹豫,陈慰又补上一句:“如你所见,我并不是十二分完美的人,所以人生要允许试炼与瑕疵。”
“好的,学长!包在我身上。”
“哇偶~thisroseisverybeautiful!(这朵玫瑰很美)”
三声乐队的外国boy看见陈慰手里的鲜花不禁发出赞美,男孩个子不高,戴了顶棕色爵士帽,穿着绿格子小西装内搭牛仔衬衣,敞开的领口里缠绕着两圈珍珠项链,中间坠着心形铅块,最令人过目难忘是那双焰蓝色的眼睛,镶嵌在神似莱昂纳多的脸上。
“yeah!she'sgorgeous(她很美)”
“she?尼嚎,我废一点点中文,mychinesenameis怜。”
“你好,我叫陈慰,欢迎来到江州师大。”
“thanks!”
才说两句,怜就被乐队的人给喊了过去。
陈慰借来打刺钳剃掉花刺,又剪了两张玻璃纸和落水纸,将花一裹——不好看,捋开重裹,来来回回弄了几次才使落水纸的每个角度都卷舒有致。
“完了,我已经后悔让他自己挑了,不仅挑走了最特别的那枝,还包出了艺术感。陈慰,要不你卖给我吧?我拿去送女朋友!”
“不卖,我也有想送的人。”陈慰抽出一根鹅黄的丝带,挽出一双蝴蝶结,整个人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哎?!谁呀?男的女的?哪个院的?大几的?我们认识吗?”
“你们不认识,以后有机会的话,介绍给你们认识。”
“哟~~~”
几个在场的干部听完纷纷开始起哄:“不错哦~铁树也要开花啰。”
“真是闷声干大事啊!兄弟我祝你成功!”
“啊……我还没表白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学长,事成了蹭你一顿饭不过分吧?”
“蹭蹭蹭!必须蹭!我还等着吃喜糖嘞。”
“越说越过份了哈,差不多停了,现在还只是朋友。”
陈慰话里带笑,垫着桌子在白纸条上写下一行清峻的钢笔字——当所有人认为你向左时,我知道你一直向右。
三声乐队的登场让音乐节氛围燃到顶峰。
一首《火车日记》,架子鼓、长号与电吉他前奏一响,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一种直击灵魂的震颤以烈火燎原之势,引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热情。
最容易激动的程星莹此刻却一言不发,长号吹响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骤然绷紧,呼吸凝滞,心跳声随之涌上耳端,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只望着那一个方向。
异国面孔的长号手闭起双眼,睫毛卷而深,饱满的唇瓣翘着陶然的弧度,他忘我地吹奏着他的长号,像在艺术之都的街头,或是星空阔寥的海边,星莹在短短一首歌、几分钟的时间里,爱上了他的音乐。
“玫瑰姐姐。”星莹压抑着嘶声,说:“我好喜欢他,那个长号手。”
“嗯?!”
玫瑰诧异地扭头,发现星莹不仅面颊通红,眼眸更是水润动人,玫瑰觉得她就快哭出来了……